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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络罗氏对着镜子照了照，道：“行，就这样吧，拿去让她们改一改，我过年的时候进宫穿。”
李氏就应了声，郭络罗氏看着她，又道：“你呀，也该减一减，衣服都不好给你做了。”
李氏柔声一笑，不说话。
允禄死了两年了，李氏还是老样子，胖乎乎的，倒是不像她这样显老。
哎，这壳子就是没肉，郭络罗氏努力养了这么些年，也没长几斤肉上去。
三个儿媳都过来请安，郭络罗氏也就不再埋汰李氏，让她在身边坐了，和儿媳妇们唠了会家常。
李氏一直笑着不说话，看着四儿媳鼓起来的肚子，眼神几乎要化成一汪水了。
过了会，弘普过来了，李氏就带着几个儿媳妇避出去了。
“额娘。”
弘普请了安，才道，“荣亲王要去陕西一趟，儿子也要跟着去，大概过年前能赶回来。”
郭络罗氏点点头：“他这又是去办什么差事？”
“那有个山头闹起了匪患，皇上派他过去清缴。”
弘普笑道，“之前新疆回部有些不老实，荣亲王一直念叨着要去平叛，皇上怕他出事，不肯他去，这次是死活拗不过他了。”
郭络罗氏也跟着笑：“你可盯好了他，也小心点自己。”
弘普应了，又把家里的事委托给郭络罗氏照看，才离开了。
世子福晋依依不舍地给弘普打点好了行礼，弘普叮嘱了她几句，挨个抱了抱儿女，又去和两个弟弟嘱咐了半天，才跟着荣亲王出发了。
到了地界，那里的官员都诚惶诚恐地来迎。匪徒都被他们围在山上五天了，估摸着也要断粮了。他们一直小心翼翼地把匪徒们圈着呵护着，也不敢提前攻打，更不敢让他们提前闹起来，万一死了残了的，让荣亲王来了后没匪可缴，或者缴得不够尽兴，头上的乌纱帽就要不保了。
荣亲王用这帮子乌合之众勉强过了回戎马战场的瘾，兴冲冲地带队在被攻破的寨子里跑了几圈，将寨主屋里的牛角弓捡了，预备着回宫送给皇上。
等到了晚上，荣亲王带着弘普去街市上溜达。他远远看着一个人眼熟，还是弘普提了一句，他才记起来。
“苏谙达！”
苏培盛和剪秋齐齐回头，看到荣亲王和弘普，忙快步走过来，行礼道：“见过老爷，老爷吉祥。”
荣亲王道：“不是说身子不好才告老的吗，怎么跑这地方来了。”
苏培盛赔笑道：“回老爷的话，还不是贱内想着要来，奴才才不得已，拖着这老胳膊老腿也跟过来了。就这么长的路，奴才坐马车都坐了大半年，真是半条命都去了。这哪里是告老啊，明明是遭罪啊！”
剪秋就在一旁嘿嘿地笑，荣亲王见了，也不由笑了：“你倒是个情种。”
似乎是他眼花，只觉得苏培盛的那个媳妇脸僵了一下。
弘普在他身后，看了剪秋几眼。
剪秋低着头，并没有看他。
她倒是有心，想问问郭络罗氏的情况，只是弘普怕是不会告诉她。没了郭络罗氏的特别关照，她也就是个奴才而已。
荣亲王和苏培盛说了几句话，就放了他走。剪秋也跟着苏培盛告退，经过弘普的时候，就听到弘普用极轻的音量道：“我额娘很好。”
剪秋怔了下，被苏培盛拉着离开了。她扭过头，看着弘普望向她的眼神，在吵闹的人群里，显得那么安静平和。
剪秋便冲他笑了笑，弘普也回以一笑，跟着荣亲王走了。
有这样一个儿子，郭络罗氏自然会过得很好。
剪秋放了心，扶着苏培盛走回客栈。
苏培盛进了屋，也不装瘸了，伸了个懒腰，道：“竟碰到了这么个主，啧，这地方不能久留了。”
剪秋让小二送了热水，道：“之前听说京里来了个王爷清缴匪患，感情是他啊。”
苏培盛泡了半天脚，剪秋看他阖着眼，一副要睡着的样子，也不敢扰他，轻轻把他的脚从水里拿出来，擦干了，把人放倒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就端着水出去了。
别人都当她是伺候苏培盛的下人，不过是比较有体面一些，因为她从来不和苏培盛睡一个屋。
剪秋回了屋，想着弘普，想着郭络罗氏，不免，又想到了那个人。
她看着桌上放着的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糖，拿了一片咬了一口。
她想起，在圆明园的那天，她亲手喂给余莺儿的那块桂花糖。
手指尖上，似乎还留有那样滑腻温暖的感觉。
余莺儿吃糖的时候，还舔了她的指尖一口。
剪秋闭上眼，仿佛还能看见，余莺儿当时眼睛里那丝挑衅和唇边那恶剧般的笑容。
第二日一早，剪秋下去给苏培盛买早点。苏培盛吃不惯这家客栈厨子的手艺，一日三餐都要吃外面的。
她在卖包子的摊位旁，见到了弘普。
荣亲王也吃不惯行馆里的东西，打发他出来买这城里地道的肉夹馍来了。
剪秋见弘普皱眉看着那卖肉夹馍老哥的衣着，便凑过去道：“街角那有一家，干净得很，味道也是极好的，酸辣汤做的更是一绝。”
弘普转头看她，又是一笑：“多谢姑姑。”
“少爷太客气了，奴才当不得。”
剪秋福了福身，买了一笼素三鲜的包子准备回去。
“姑姑这些年，怎么都不来了呢。”
剪秋停了下来，她有些惊讶地看着弘普，道：“福晋不宣奴才，奴才也不好贸然上门叨扰。”
弘普道：“姑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额娘，需不需要我代为回转一下？都这么久了，额娘
应该不会再气了。”
剪秋怔了怔，苦笑道：“谢少爷，就算福晋不开心了，也并不是因为奴才。让福晋挂念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奴才上不上门，对福晋来说，也并不重要了。”
弘普便道：“那，我就不留姑姑了。”
剪秋再次福了福身，这次她是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