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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黛怀孕,管家的活儿最后就落到了李纨头上。杨郁离无心这些凡尘琐事,只要不出大的差池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凤姐儿和探春都是干练的性子,由不得底下人妖。李纨却是有名的菩萨奶奶,对家下人管束就差了些,杨郁离便和贾母说:“那就让四丫头和云丫头帮帮她吧,黛那里还是养胎最重要。”
贾母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吧,你做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因屋内并无旁人,贾母便又道:“云丫头明年也该出门子了,她叔叔婶婶们如今都在外头,就算回来,只怕也不够尽心,唉,这就是没有父母的坏处了。我纵然是她们的长辈,也不好说什么。”
杨郁离笑道:“老太太放心,有我看着,总不能让她们委屈了云丫头。缺什么少什么我只管给补上就是了,横竖人人都知道老太太疼云丫头,就是讨人嫌了,她们总不敢来找寻老太太。”
贾母道:“我也知道,她们嫌我不疼他们家的那几个,可也不想想,那几个有亲爹妈,我一个老婆子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人,咱们自己家的孩子都快疼不过来呢。”
这话却不假,姑奶奶说亲近是亲近,可谁家不是一堆孙辈,自家的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就疼不过来,哪里还顾得上别人家的。贾母在娘家的小辈里专疼湘云,无非是因为她年幼失怙,自己又是讨喜的性格。
因又说道:“昨儿个我听到东府那边又折腾上了?”
杨郁离蹙眉道:“珍哥儿这个不省心的,我还说他都已经做了祖父,知道轻重了。却不想才好了这些时候,就又找事,不敢在家里闹,竟然在外边置了一处,里面养了好几个男男女女,据说已是有一段日子了。三不五时的就纠结了一帮子同样不学好的往那里去,还是其中一个家里出了急事找不到人闹出来的。”
贾母恨得咬牙:“他这是怕家里太好了么?好不容易我们府里这些年元气恢复了些,可孩子们还小,正是需要养精蓄锐的时候哪。”
贾母自从吃了养气凝神的丹药,不光身体比原来好了,脑子也灵光了不少,对贾府的情况看得还是比较清楚的。
杨郁离道:“偏偏他是族长不说,爵位也只到他这一代了,实在动不得。如若不然……好在,宝他敬大伯是个明白的,亲自过去带了他回来,关在小院子里,说是拿鞭子抽得只剩一口气了。”
贾母叹道:“这却有些过了,都已经这个年纪,哪是打能打得改了的?”
她哪里知道,贾敬恨得并不是贾珍立身不正,而是贾珍的种种行为碍了老神仙的眼,要知道他研究了好几年都没研究明白那本功法,正想找老神仙请教请教,贾珍却闹出如此没脸的事,简直坏了他求仙大业。
此刻,贾珍体无完肤地趴在床上,尤氏边给他上药边抹眼泪,贾蓉在一旁站着,偕鸾、佩凤一边递东西一边抽抽搭搭。贾珍虽然满肚子火气,却不敢发火,也没有那个力气了。
秦可卿在外头静静坐着,良久招手叫了一个丫头过来:“去和婉姐儿的奶娘说,叫她抱着婉姐儿到姑姑那里住两天,咱们这里怕是要忙乱两日。”
惜春现在已经找到开解自己的方式,心中郁闷之时就画画,入画时常随侍在侧,也有了几分眼力。
“姑娘画得越来越好了,怪不得连柯姑娘都说姑娘有天赋。”
惜春叹道:“唉,阿柔好久没来了。”
入画笑道:“也怨不得柯姑娘,先是咱们府里宝二爷成亲的事,再者柯老夫人病得严重,柯姑娘自是不能来的。”
惜春苦笑道:“这些我何尝不知?要你来安慰我?你哥哥那边怎么说?”
入画咬了咬唇,轻声道:“我哥哥说,太爷把大爷打得比上回还厉害,上回还能喊几声,这回……”
惜春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手里的画笔却停下了。
入画也不知如何劝解她,只好给她倒了杯茶:“姑娘且歇歇吧。”
这时,就听外头有人回:“小蓉大奶奶叫人将婉姐儿送来了。”
惜春稍愣,却也是欢喜:“这么冷的天儿,快叫人抱了她进来。”
婉姐儿生得酷似其母,尚在稚龄却已显出不俗风姿,粉雕琢犹如仙童一般,尤其爱笑,把惜春喜得亲自接过抱在手里:“我们婉姐儿冷不冷呢?入画快拿茶和点心来,要还热的那些。”
婉姐儿搂了惜春的颈项:“我早说要找姑奶奶来玩,偏偏前几日下雨天冷呢。”
惜春点点她的小鼻子:“这么个小人儿,就这般能说会道了?”
可巧,探春、岫烟相携来找惜春,见到婉姐儿都是一通逗弄。婉姐儿与她们也相熟,并不怕生,藕香榭里大半天的欢声笑语不断。
睡过午觉后,惜春便带着婉姐儿往贾母跟前去。贾母一贯喜欢秦可卿,虽是烦了贾珍夫妻,却想着总有个像样的宗妇,秦可卿这个媳妇算是没娶错,因此对婉姐儿也是喜欢,还让人拿了几样新鲜玩器给她。
晚饭时候,杨郁离专门吩咐给婉姐儿做了容易克化的清淡吃食,特别嘱咐惜春:“这几天天冷,屋子里一定要弄暖些。她小人儿不比大人,一定不要冻着了。”
消息传回宁府,秦可卿长出一口气。她是个明白不过的人,贾珍虽是族长,可爵位已到了最后一代,眼见着贾蓉没有什么出息撑不起来,又没有亲兄弟帮衬,甚至连个联姻的姐妹都没有。往后的日子究竟如何,还要看荣府那边。说起来两府至亲,其实过了这几代,贾蓉与贾兰等并不亲近了。
贾珍若是好好的还好说,偏偏是这样的行止,若是让贾母、杨郁离等人彻底的厌弃了,自己这一双儿女的前程要倚靠何人?好在还有个惜春在中间充当着纽带,惜春这些年都养在西府,贾母和杨郁离待她也一如迎春、探春,许多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惜春真是那边的四姑娘。眼见着迎春、探春说下的婆家,自己这位小姑姑也定是错不了的,就盼着自家女孩儿能得杨郁离青眼,得上几分照顾了。是以把婉姐儿借着这个时机打发过去,一来是宁府的情形所致,另外一方面便是为了与荣府众人联络感情了。希望她们看在晚辈的面子上,不要因为贾珍一人所为而冷了情分。
许是贾敬看出自己儿子是真没得治了,而自己却还担负着把家管好的重担,老神仙不是说了么,与祖宗有旧,看不得其家族败落。因此便来荣府和贾母商量了半日,回去后又走访了几位旧友,因其与老神仙有几分香火情,最后帮贾蓉在礼部谋了个六品职位。
到了年根底下,保龄侯史鼐带着家眷进京了,他是年底回京述职,过完年还需回去。因此就想着就着在京里的时候,把湘云的婚事给办了。
湘云万般不愿也只得回了史家,年底下正是最忙的时候,李纨笑道:“云丫头虽是跳脱了些,管家却是一把好手,这一下子我却是忙不过来了。”
杨郁离便道:“你就多受些累吧,不行还有我。三丫头统共在家没多少日子了,就让她多清闲些日子。我倒是没想到云丫头的婚期提前了,要不然也舍不得让她帮着管家。还想着磨磨她的性子,对她日后也好。”
黛笑道:“太太的好意云儿也是知道的,她叔叔婶婶一去好几年,若不是太太教她,她就真两眼一抹黑了。”
杨郁离看了看她刚刚有些隆起的小腹:“你们屋里怎么样?”
黛知道她指的是晴雯等人出去的事,“她们几个大的,早都知道要出去的,这两个小的也学了几个月,况且都是这屋里长起来的,规矩总没错。”
杨郁离道:“就是因为是这屋里长起来的,我才怕你念着多年的情分,不肯料理她们。我还不知道你,最是嘴硬心软。”
指指宝:“又有这一个,以前就恨不得惯得她们把房顶都掀了。”
宝笑道:“瞧太太说的,我一个爷们,总不能和几个小丫头计较。”
杨郁离点头:“这话说得还有些意思,不过那是以前,以后你屋里的事都是你媳妇说了算,由不得你惯着她们了。”
宝忙不迭揖:“小的记下了。”
惹得众人大笑。
宝虽有些感伤,但瞧着黛,想起如今热闹不再的大观园,便不再纠结。就算是再舍不得日子总要往前过,不可能停留在某一个时刻,只要最舍不得的那个人能一直在身边就好了。
原来宝房里的人,除了晴雯和麝月,杨郁离都是叫各人父母领了回去自行聘嫁,还赏了嫁妆银子。给麝月安排的人是荣府三管家的独子,人虽有些平庸,人品却是不错,他们一家对麝月也很满意。毕竟,麝月可说是怡红院最为贤良淑德的了。
晴雯的夫家,说起来却是有一大盆的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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