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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正没有开车，他将车留在了路边，跟着高艺珍坐上了地铁。
他们先去了东大门，逛了没半个小时，他就换了一身从未穿过的廉价t-恤，粗糙的做工磨得他皮肤生疼。
她笑眯眯的钻进饰品店买了些亮晶晶的首饰，造型简单却讨人喜欢，因为便宜，就算哪天不流行了，扔掉了也不会觉得可惜。
她在一个摆地摊的小贩那里看上了一对纯银玫瑰耳钉，为了便宜一千块跟摊主纠缠不休，最后欢欢喜喜的以理想价格买到了想要的东西。
刘正想，那个摊主看着自己的眼神，一定是古怪又鄙夷的。
“一千块而已，为什么要这么费劲还价？”
他问。
“因为好玩呀！”
她答。
肚子饿了，他们就在附近的传统市场里吃小吃，抓着一把用红绳串起来的铜钱，他无奈的跟在她的身后不停的数铜板，这边一个，那边两个，这个扁饺子再要一个铜板的量，那家的炒年糕不够味道下次再也不来了。
吃吃喝喝，等走到出口的时候，两个人都撑的不行。算了算，花掉的铜板换成韩元，只用了五千块。他有些不敢置信，明明只是街边小吃而已，他居然用这种东西填饱了肚子？
他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惊奇，她却对他笑：“吃的开心吗？”
吃东西是为了填饱肚子，为什么会开心？
虽然不理解她的逻辑，但刘正还是把余下的铜板都收了起来……下次说不定还用的上呢？
他们在景福宫门前拍照留念，收费拍照的老爷爷夸他们般配。
刘正看了她一眼，她笑眯眯的一边给钱一边说：“是吧？我也觉得呢！”
我们，般配吗？
他跟着她穿过几条街巷，莫名就转到了一条布满了壁画的街巷之中。
她让他站在画着天使翅膀的壁画前面，然后蹲下来给他拍照，她自己则一脸灿然的……头顶向日葵！
明明傻透了。
可他为什么会笑？
地铁里低着头的人们脸上或微笑或平静，或带着耳机，或与旁边的人小声交谈。
因为正赶上下班时间，地铁里很满。
他将她圈在怀里，不让那些别有用心的男人靠近。
她却凑在他的耳边，小声地喋喋不休。
“那个女孩子，别看她笑的那么开心，说不定刚刚失恋了，你看她眼眶那么红。”
“那个男人一直鬼鬼祟祟的偷偷注意别人，我猜他是个小偷，前辈觉得呢？”
“这么有礼貌给老人让座的一定是个好孩子。”
“呀，那个大婶跌倒了，前辈你看都没有人扶，你去扶她一把好不好？”
“你为什么不去？”
终于不堪忍受的刘正低下头，问道。
“我怕遇到碰瓷的呀！”
她回答的理直气壮。
那个女孩没有失恋，眼眶发红是因为考试成绩不好，很伤心，他看到了她书包里漏出来的试卷上鲜红的分数。
那个男人并不是小偷，他是个便衣警察，他一直偷看的那个女人是他要盯住的嫌疑犯，他在网上看到过女人的通缉画像。
给老人让座的中年男子是因为到站了，是不是好人不知道，但一定不是孩子了。
那个大婶并没有想要碰瓷，而且她已经被旁边的人扶了起来。
她在想什么？她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不着调的话？
她又和他去坐公车。
他们从起始站开始坐，就在最后一排，因为她说这样就不用经常站起来让座。
喜欢胡思乱想，却不喜欢让座。
她果然很奇怪。
她靠着窗，他挨着她坐。
公车摇摇晃晃的开着。
“我小时候的学校要坐公车去，那个时候，我最喜欢坐前面的那一排单人座。”
“为什么？风景更好一点？”
“因为只要我旁边坐了人，我就会不安。如果那是个女孩子还好，如果是男的的话，就糟糕了。他如果不小心碰到我，我就会觉得，他想占我便宜。要是急转弯，那就更糟糕了，简直就是x骚扰！后来发展到，就算坐了女孩子，我也会怀疑她是不是同性恋……”
这是原主的亲身经历。
但不是因为自恋，恰恰相反，是因为自卑。
这个世界没有人喜欢我，所以幻想全世界都喜欢我，可幻想的结果不是喜悦，而是恐惧。
“……这么严重？”
“啊，没有啊，我就是在心里面想想，从来没有说出来过。”
她笑道：“后来我长大了，也就想通了，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坏人？我只是……太害怕而已。”
害怕什么？
害怕被人看到真实的自己，那个胆小的，畏缩的，百无一用的自己。
因为无知所以恐惧。
他没有再问，她也没有继续说。
夜幕降临的时候，高艺珍带着刘正去了明洞。
明洞的街景是繁华的，到处人头攒动，身边的人们展示着各种各样的脸谱，并不是全然一致的喜悦，也并非饱经风霜的愁苦。
眼前是五光十色闪耀的灯牌，店铺灯火通明，鼻尖充盈着各种小吃和鲜花的香气，打工的学生捧着一篮子鲜花，学卖花的姑娘向路人兜售。
刘正买了一支红色康乃馨送给她，她笑眯眯的接下，没有问他懂不懂康乃馨的花语。
路过街边小店的立可拍，她把他推进去拉着他一起拍大头贴。
她挖眼睛扣鼻孔做尽鬼脸，他却至始至终只有那一个表情。
微笑。
她让店员把所有大头贴都剪开，你一张我一张的分。
刘正考虑了很久，选了一张两人并肩的正面照，贴在了自己的手机背面。为了这个，她用诡异的眼神看了他很久。
“原来前辈喜欢证件照啊！”
不……
我只是，喜欢你那么甜甜笑着站在我身边的样子。
擦肩磨踵时总免不了碰撞，在她不知道第几次被人挤了个踉跄时，刘正伸出了手。
微凉的指尖落在女孩的肩头，即便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体温的热气，收紧的时候不自觉得用力，看她乖巧的缩在他的怀抱之中，从傍晚便开始躁动的心脏一下子归于平静。
他簇拥着她在人潮里来来回回，她并不走进那些装修大气磅礴的商场，眼睛只盯着街边小摊，花一千买一个花朵状的戒指臭美，再花三千块买个写着‘笨蛋’字样的棒球帽。
“送给你！”
她说。
“不要。”
他冷静的拒绝。
“切，不要算了，我自己戴！”
她撅了撅嘴，把帽子扣在自己头上，转过脸又向着下一个目的地进发。
真的好像笨蛋啊！
而他只是跟在她身后，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只要她一回头，就能看见他。
“前辈，你饿不饿？”
也不知道逛了多久，她忽然问道。
“……有点。”
明明在传统市场吃了那么多，被她这么一问，却忽然觉得腹中空空。
“那我请你吃饭好了！”
她大方的说，用两根手指捻着光洁的下颚，目光在众多灯牌上游移，忽然指着一个眼熟的，头发雪白的老头子灯牌说：“走，我们吃大餐去！”
那是……大餐？
她张扬大笑起来的时候，有点孩子气，浅灰色的瞳仁中流光溢彩，眼睛眯眯的像个小狐狸。
刘正想，他大概平生再也不会忘记这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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