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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托斯从第一天接手葡萄牙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在这支球队唯一的指望是什么。
他深知克里斯蒂亚诺在赛场上某一瞬间有多光辉伟岸，他们就能走多远。
他更深知自己最重要的工其实不过就是爱护克里斯蒂亚诺，照顾好他。
仅此而已。
因此，当他看见克里斯蒂亚诺站在训练场中央，突然盯着射门训练用球一动不动的时候，他就知道，也许是时候不动声色地让克里斯蒂亚诺休息一下了。
罗纳尔多的意志是钢铁，但终究还是血肉之躯，凡夫俗子之身。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儿吧，”他拍拍手，召唤过来全队，意图提前结束这一切，“今天大伙儿都不错，也都累了，早点回去休息——训练重要，但休息也同样重要。我如果听说你们有谁因为加练而让自己太辛苦，我保证我会非常生气。”
全队哄堂大笑起来。
他们都知道这句话跟自己无关，而仅仅是教练说给克里斯蒂亚诺听的——这倒不是说这个球队只有克里斯蒂亚诺会加练，而是说只有他的’太辛苦’，才会让教练感到压力和不满。
所有人都习惯了这种特权，所以没有人多说哪怕一个字。
除了克里斯蒂亚诺自己。
“先生，我们今天预定的训练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呢。”
克里斯蒂亚诺陈述了一个事实——用一种他在皇马的时候都不会变得更温和的口气说，“而且，我想今天的训练量……也许还好？”
佩佩在身边悄悄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
克里斯蒂亚诺不悦地皱皱眉，却并没被制止，“马上就要半决赛了，先生。”
桑托斯看看佩佩，佩佩看天；桑托斯看看夸雷斯马，夸雷斯马看地；桑托斯再看看纳尼，纳尼直接往后退了一步。
不要在罗纳尔多的偏执症发的时候跟他对——这难道不是举世周知的公理吗？
“克里斯蒂亚诺，可是你刚才在发呆。”
桑托斯如是说。
全队都倒吸一口凉气，迅速整齐地退了一步——只有佩佩除外。
他退了两步。
“非常抱歉，不过不会了。”
克里斯蒂亚诺干巴巴地说。
要是克里斯蒂亚诺大发雷霆，也许桑托斯还可以暴力镇压，但偏偏克里斯蒂亚诺承认了错误，这倒让桑托斯一时无话可说。
想了一圈，桑托斯最后还是杀鸡摸脖子般地疯狂给佩佩递眼神。
佩佩想了一下，一脚把夸雷斯马踢了出去直接撞上了克里斯蒂亚诺的后背。
“怎么了？”
克里斯蒂亚诺对主教练必须得客气点，但对夸雷斯马就差多了，“你不去训练吗？”
口气恶劣，言辞粗鲁，葡萄牙队长惊现球场冷暴力。
夸雷斯马腹诽。
然而嘴上并不敢多说。
“豪尔赫也觉得你该休息了——他之前跟我说来着，让我劝劝你。”
夸雷斯马一脸真诚，也不管远在世界某个角落的门德斯会不会打喷嚏。
要么是爵爷，要么是门德斯，反正全世界细数起来能在训练场上压制克里斯蒂亚诺的也就这么两个活人。
不过想来想去，夸雷斯马还是补充了一个砝码，“路易斯——我是说菲戈，他说过，休息也是训练的一部分。你记得吗？”
克里斯蒂亚诺一脸迷茫，“他说过吗？”
佩佩简直没脸看夸雷斯马，但为了所有人的幸福和葡萄牙队内团结，他还是硬着头皮附和了一句，“当然说过，你都不记得了，他要是知道一定很伤心。”
“那练完这一组射门就休息吧。”
克里斯蒂亚诺做出了他认为的、最巨大的让步。
纳尼本来以为有夸雷斯马和佩佩两个人就可以搞定克里斯蒂亚诺，但现在一看似乎还是不够，于是想了想，还是不怕死地为了大家的福利开口了——自以为是为了大家福利的，开口了。
“克里斯蒂亚诺，你不用那么大心理压力，真的。你看，威尔士只是有贝尔，但我们有……唔……”
他还没说完，就被佩佩捂住了嘴。
天王对决、头牌之争，就仿佛葡萄牙和威尔士只有克里斯蒂亚诺和贝尔两个人，就仿佛贝尔赢一次葡萄牙就意味着他胜过克里斯蒂亚诺一样——这是不可能的，全世界都知道，但为了争取更多的眼球，媒体还是这样积极地误导全世界，给这两个人施加压力。
佩佩，甚至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认为克里斯蒂亚诺是因此压力倍增。
“我很高兴，你没有像媒体预测的那样对威尔士人的到来勃然大怒。”
克里斯蒂亚诺突然想起来贝尔到队的第一年的第一场国家德比，赛后在球员通道里，梅西这样小声对他说，“说真的，我还担心你会因为他的关系，发挥失常什么的。”
“他威胁到我的地位，你难道不该高兴吗？我们失和，你难道不该高兴吗？”
克里斯蒂亚诺心不在焉地从某处反光的玻璃那里照着自己，无声地咒骂着皮克，顺便整理了一下头发。
梅西掸了掸手臂上沾上的草和泥土，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是这么想的，何必这么跟我说呢？”
“你这么说，让我误以为我们是那种会互相参加生日派对的好朋友。”
“参加我的生日派对不容易，但是，参加你的，应该只需要一张漂亮脸蛋就可以了吧？”
克里斯蒂亚诺愣了一会儿，随后才意识到梅西跟自己开了一个含义多么下流的玩笑。
“你猜怎么着？我要是把这句话卖给媒体，阿根廷乖男孩明天就会声名狼籍——就像我一直期待的那样。”
“好了，只是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
梅西笑了起来，眼角堆积出细小的皱纹，“不管怎么说，我很高兴你不像媒体说的那样真的在意贝尔先生——他是个好球员，但还不是一流。”
“你对一流这个词到底有什么误解？”
克里斯蒂亚诺显得有些傲慢，“你我不是一流，而是超一流——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苏黎世都仅仅是我们两个人的战场。我很喜欢威尔士人，但不至于把他当成敌人。这点你倒是说对了。”
克里斯蒂亚诺看看一脸惊恐地捂着纳尼的嘴的佩佩，又看看躲得老远的夸雷斯马和其他人，觉得好笑，但又觉得有点儿难过。
只是很快，他就压制了那种不知名的悲伤。
“跟威尔士无关，我只是觉得今年是我们夺冠的好机会——葡萄牙可以等下一个一百年，但是我等不了。我就要今年，就要那一天——早一天时候未到，晚一天，我等不及。”
克里斯蒂亚诺说。
“我曾经三次带领两支球队在欧洲称王，也曾经三次独自站在苏黎世的高台上做唯一的胜利者。我拿过数不清的金靴，创造过各个平台上的各种纪录。为一个职业球员，我拿到过的东西太多了，多到我觉得习以为常——拿不到会生气，但拿到又食之无味。”
“但我还有一件事，从未做到过。”
“我从未以一个葡萄牙人的身份，为我的国家做过一丁点贡献，为我的国家增添过一丁点的荣耀——一丁点都没有。”
“我们现在正面对着十二年来最好的机会，上帝垂怜、历史眷顾、命运青睐。只要我们努力一点，我们也许就可以为葡萄牙带来荣耀。”
佩佩不忍心打断克里斯蒂亚诺的狂热，但又不忍心看他给自己担上历史的重责。
“克里斯蒂亚诺，你带葡萄牙进过欧洲杯四强，这已经是葡萄牙历史最好成绩了。你完全不必说一丁点……”
“第一就是第一，第二和倒数第一没有区别。”
克里斯蒂亚诺说，“我们可以赢，我们为什么不能赢？我们可以在法国封王，我们为什么要等下一次？我今天就在这里，我今天就想在这里赢，在这里让葡萄牙加冕。”
“我想给葡萄牙戴上欧洲的王冠，我想给葡萄牙装饰上冠军的金星。”
克里斯蒂亚诺生性傲慢，他甚至不屑为王，他只要为王加冕的上帝。
所有人都沉浸在那种对荣光的幻想中，一时寂静无声。
“你说，克里斯蒂亚诺是不是就是因为这种偏执狂所以才单身的？还是说……他是因为单身才变得越来越偏执狂的？”
不知何时挣脱了佩佩控制的纳尼再次忍不住多嘴，“这么一想，这个责任很难界定啊……”
“我建议你闭嘴，然后再加练一组射门。”
克里斯蒂亚诺指着训练场，对纳尼如是说。
葡萄牙小队长球霸一面展露，对青梅竹马痛下杀手——纳尼在心里默默替《每日体育报》拟了一个足以震惊世界的标题。
然后。
抱着球去加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