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知道宝把钓的鱼拿了给她炖汤,欢喜的了不得,丫鬟婆子也都夸宝孝顺。
宝又在园子里摘了几朵早开的花给杨郁离送去,“我知道太太不爱荤腥,要不然非得再钓一条。这花倒是衬太太的屋子,全是儿子一片心意。”
杨郁离命人把花插在瓶里,笑骂道:“快去吧,老太太等你一块儿喝汤呢。快去尝尝你那宝贝鱼。”
宝吐了吐舌头,跑了。
现在众人都是在园子里吃饭,今天是贾母特意叮嘱宝过去陪她吃鱼。
午后众人在贾母处聊天的时候,有几个保龄侯府的婆子进来请安,是要接湘云回去的。
“云丫头才来几天呢?你们太太这就舍不得了?”
贾母笑道。
便有个领头的婆子道:“我们太太虽是舍不得大姑娘,但想着她自己不能在您跟前尽孝,大姑娘在您跟前正好替她尽孝了。这回正好赶上家里收拾花园子,本想着让大姑娘多住几天,可巧收着了永安侯府里的帖子,过两日我们太太要带大姑娘出去呢。”
贾母转头向着杨郁离:“我是听着好像有永安侯府的人来。”
杨郁离笑道:“上午的时候来的,见老太太和他们这一群小的说的开怀,这还没来得及回老太太。过两日三月十八,永安侯夫人要开赏春宴,请各家的夫人小姐们。”
贾母便笑着和薛姨妈道:“可见我们这些老婆子讨人嫌,没人请。”
薛姨妈还没答话,便听一阵脚步声响,凤姐笑道:“老太太这话可别让人听见,先前多少人家来请,老太太都推了,现在又怪人家不请。要我是那请人的人家,不得委屈哭了?”
贾母笑指着她:“你个猴儿,又来耍嘴。”
薛姨妈道:“凤哥儿虽说的粗了些,却是大实话,老太太要是肯出门,怕是这帖子都堆成山了。”
贾母又嘱咐湘云:“你且回家去吧,过些日子再去接你。”
又对那婆子道:“你们家里也没个和云丫头同龄的孩子,难免孤单,所以我才想着老把她接来。回去跟你们太太说,让她别多想。”
那婆子道:“我们太太羡慕贵府羡慕得了不得呢,说各位姑娘们都出挑,看着就让人喜欢。也是老姑太太会调理人,说我们大姑娘更得老姑太太教导,不光是她的福气,也是我们府里的福气,感激您还来不及呢。”
贾母更欢喜了:“你个老货倒是能说会道,专哄我老婆子。”
一时湘云去了,宝黛等人都回园中各自玩去,薛姨妈也告辞了。贾母见杨郁离一直没走,便知道她有话说。
杨郁离道:“我想着过两日的赏花宴,把黛、宝钗、迎春、探春一并带出去,老太太的意思呢?”
贾母点头:“也好,去年间咱们光忙娘娘省亲的事了,也没怎么出过门。你既有心,就把家里这几位适龄的姑娘都带出去见见世面。”
杨郁离道:“探丫头还小些并不着急,宝钗和迎丫头我琢磨着都该寻摸着说人家了。尤其是宝钗年龄最大,我这妹妹孤儿寡母的,对京里也不熟。我这个做姨母的说不得就要多用些心了。”
饶是贾母阅历甚深,也不禁有些变色,过了片刻方笑道:“你说得很是。宝钗娴静端庄,我也很喜欢,你就多费心,给她找个好些的婆家。”
杨郁离嘴里应着:“是,就是蟠儿那孩子有些拖后腿。”
就见贾母忍了忍,终是没忍住:“你上回进宫见娘娘,娘娘可有提及宝的婚事?”
杨郁离心道:终于问到点儿上了。说开了也好,省得以后疑神疑鬼的。便道:“娘娘是问了我的意思,我当然是属意黛,就不知如今姑老爷贵为一品,看不看得上宝。”
若如书中所写,林如海去世,孤苦无依的黛自然不被元春放在眼里,可如今的黛却是一品大员的女儿,元春脑袋被门夹了才会不选黛选一个商户之女。况且自己又不是王夫人非要选宝钗,元春到底也不能左右自己的选择,不过是个过场罢了。
贾母笑道:“你多虑了。林姑爷不是那样的人。既然你有这个意思,回头我就把林姑爷叫过来,早点给两个孩子定下来,省得被别人家惦记。”
杨郁离暗笑,自己松了口,这老太太就迫不及待了。“我是这么想的,若是林姑老爷也有这个意思,也不用明面上下定。毕竟若是公之于众了,黛就不好再在咱们府里住了。他们都还小,不急在这一时,不如过几年等黛及笄了再正式下定。”
贾母想了想,点头:“你说得也是,反正咱们老的心照不宣也就是了。过了明路,他们倒不好相处了。”
既得了杨郁离的准信儿,贾母赶紧派人给林如海送了消息,随信带去的还有一件信物。过了几日,林如海便回了信,换成了另一件信物。贾母彻底放下心来。
在与薛姨妈说话的时候,杨郁离便把这话透露了出去,薛姨妈听了,心里长长的叹一口气,面上还得道贺。回头告诉宝钗,宝钗听了久久不能言语。尽管早知道杨郁离有心黛,但现在真确认了这个消息,心中还是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和怅然。不过,她看起来温柔,心肠却是狠的,对自己尤甚。既然宝这一边全然没了指望,也就彻底断了念想,纵然午夜梦回时难免会感伤,行动上却是摒弃了一切暧昧,再不主动往宝跟前凑,更不会或早或晚的去怡红院。
这些都是后话先且不提,且说到了三月十八这一天,杨郁离带着黛、宝钗、迎春、探春四人出门。四人皆是一身新衣,样子差不多,只颜色不同。黛银红、宝钗丁香、迎春杏红、探春海棠,往杨郁离身边一站,齐刷刷一把水葱儿。引得各府的夫人们争相赞叹,尤其是拉着宝钗、黛赞个不停。更有那等势力人家,忙不迭地跟杨郁离打听黛的婚事。杨郁离只拿黛年纪还小推搪,出来交际的都是人精,知道贾家有个和黛同龄的宝,便猜出了这是给自家定下了,这才熄了心思。
黛是头一回来这样的场合,以前偶有出门,也是到沾亲带故的亲戚家,哪像现在是纯粹的交际。虽是有些紧张,但毕竟不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女孩子了,连到外祖母家都小心翼翼,只是比平时多注意一些罢了。宝钗则另有心思,杨郁离已经把意思透给了薛姨妈,宝钗自是知道自己的前程保不齐就在这里,因此比往日更为小心,面上却是端庄大气。在场的夫人们心里都道如今薛家虽差了些,到底有些根基,养出来的女儿却也是大家闺秀。迎春、探春大家就熟悉一些了,见着这姐妹俩气色一如既往的好,且都是镇定自若、气定神闲,对杨郁离都高看一眼:庶女养成这样,必定是用了心的。因此有些一开始打定主意不娶庶出女儿的人家,心里也有了松动。
夫人们在一处谈话,姑娘们便被安排到花园中赏花。探春和这些姑娘们要熟悉一些,给众人做着介绍。在这一大群姑娘里,黛、宝钗两个也是极为出挑的,观两人气度、听二人谈吐,便知道是擅长诗书的。就有几个平素喜欢读书的和她们交谈起来,那些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大字不识几个的另成一伙儿去赏花了。
说了不过几句话,便听侯府大姑娘罗秀笑道:“等了你半天,可算是来了。早就听你说亲戚家有几个出色的姐妹,今日我可开了眼。”
黛几人一侧身,可不正是湘云来了。湘云一贯的爽朗笑道:“我这些姐姐妹妹自然都是极好的,你如今见了她们怕是就忘了我。”
罗秀笑道:“你们听听,这丫头莫不是还吃醋了不成?”
她与湘云相熟,笑闹惯了,当下挽了湘云的手,走回人群中来。
湘云空着的另一只手却是抓了宝钗,对罗秀道:“我这位姐姐就是跟你提过的那位顶顶好的姐姐,我只恨她不是我亲姐姐,不能日日在一处。”
罗秀愣了愣才笑道:“我想起来了,我就说看着这位姐姐面善,原来是你念叨得多了。”
心里却不以为然,暗道:贾家来了四位姑娘,更有林尚书的女儿,你却只提这位出身最不高的薛姑娘,真是让人不好接话。不由有些恼,脸上却不能露出来。忙着又笑道:“你姐姐妹妹这样多,真让人羡慕。听说,贵妃娘娘临幸过的园子里还专门给你留了一处。想来,国公府的老太太、太太们都是极为疼你的。”
说到这里,在场的姑娘们便打听起园子里的景致来。探春看了迎春几眼,迎春才想起来,慢声道:“我们太太说了,再过一个月,园子里的花开得多了,打算请各位夫人、小姐们去赏花呢。到时候,你们来看看岂不比听我们说强多了。”
便有心直口快的姑娘道:“真的么?那我可真要去。姐姐到时候可不要忘了给我们下帖子。我可是早就听说你们那园子里端的是巧夺天工,还说老神仙都帮忙移来一座山呢。”
黛等四人面面相觑,探春忙道:“这却是以讹传讹了。老神仙那样的尊贵,虽说与我们府里有些渊源,却也不敢这么麻烦他老人家呀。我们府里为了迎娘娘省亲确是费尽了心力,却也只是精致一些罢了,为的是一片心意。哪敢称巧夺天工呢?”
有小丫头来叫众人上席,夫人们见她们相携而来,都笑道:“这些孩子们可是投缘,说话说得连时间都忘了。”
就有心直口快的姑娘回道:“都在说荣国府里的园子呢,贾二姐姐说了要请大家去赏景,大家一时高兴可不就忘了时辰。”
杨郁离笑道:“让大伙见笑了,诸位都是连御花园都见识过的,我们那里算什么?不过就是接待娘娘的一片心罢了。这不,依着娘娘的意思,让她们住了进去,便想着邀着相熟的姑娘们坐坐,也添点儿人气。”
众位夫人自然都应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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