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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杨郁离带着四人回府。黛几人皆有些累了,贾母又午睡未醒,杨郁离便让她们直接回去休息,又让人告诉园子里的小厨房给几人弄些饭菜,在别人家吃席,总不能吃的舒服。
宝难得上了半天的学,听说黛人回来了,忙不迭地跑到潇湘馆。
紫鹃从窗户里看到宝进了大门,笑着对黛道:“我就说宝二爷听说姑娘回来定要来晃一圈,果不其然,这不就来了。”
说着,宝已经进来了,雪燕给他掀了帘子,笑道:“厨房刚刚送来些饭菜,二爷要不要一起用些?”
宝一看,赶紧就着黛洗手的水把手洗了,坐到黛旁边一块儿吃起来。“妹妹这里的饭菜比我那里的好吃多了。”
紫鹃和雪燕对视一眼,忍不住笑。黛瞪他一眼:“又说浑话了,你既已经吃过了,好歹吃两口算了,到时候肚子不舒服又有的折腾了。”
二人遂不再言语,简单吃了些,就撤下了。
宝见黛渐困,就拉她起来,“先别睡,刚吃了饭,待会儿再睡。”
引着黛说起今日出门的见闻来。
黛便笑道:“我说怎么急着找我来,原来是跟我打听别人家的姑娘来了。”
宝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指着她道:“你这不识好人心的,不愿说便罢了。”
黛摊手道:“有什么不能说呢,不过是一群夫人带着更大一群姑娘凑到一块儿,然后各玩各的。”
宝也不与她一般计较,只引着她说话:“她们可还和善?有没有遇到脾气相投的?”
黛便蔫蔫地与他对答着,“对了,云儿也去了,她与那家的大姑娘倒是颇为相得,还说宝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姐姐,沾宝姐姐的光倒让不少人品头论足了一番。”
宝怕她不虞,小心道:“宝姐姐是我们中最大的,自然对她照顾多一些,她这么觉得也是难免的。”
黛见他小心的样子,忍不住气从中来:“怎么?你这是怕我生气?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说着,气得坐直了身子。
宝赶紧认错,“我不是这个意思。”
黛冷笑一声:“我再不知道你,你是怕云儿向着宝姐姐,我不自在呢。我却不是那小气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云儿呛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什么时候与她计较过。宝姐姐,也罢了,虽然我总觉得她假模假式,但不管怎么说,她是舅母的外甥女,舅母这般疼我,我就是看在舅母的面上也会敬着她、让着她。”
宝又是千般哄万般劝,才把黛哄住了。黛困意上来,不再理他,自己蒙头睡觉了。
待宝从黛处出来,发现天突然阴起来,又回去低声嘱咐紫鹃一顿,才回了怡红院。
回来不久,天就下起雨来。丫头们都很兴奋,有在廊下看雨的,有拿出叶子牌来打牌的,还有凑在一处说话或是索性回自己屋里睡觉的。这样的天气,巡视的嬷嬷们不愿多出来,上头也不会找,正好方便她们关上大门放心玩。
宝也不管她们,任她们闹去,丫头们越是玩的热闹,他越是开心,索性趴在窗子上,一会儿看看这几个,一会儿给那几个助助威。
晴雯和碧痕因为一言不合吵起嘴来,麝月赶忙去劝,秋纹直接拉了宝过去。“你快管管,再不管就打起来了。”
宝笑着当和事佬:“能有什么事,就闹成这样?你们几个素日里是最好的,这不是让人看笑话?”
晴雯冷笑:“我可比不上人家,最会哄人的。”
碧痕刚要张口,麝月赶忙道:“行了,你还不知道她么,最是牙尖嘴利,心却不是坏的。你明知她是个爆炭脾气,跟她较什么真?”
宝转身拿了两吊钱出来:“行了,行了,多大的事?来,来,”又叫绮霰、春燕:“过来跟你们姐姐打牌。”
这才把事情揭过去了。
因下着雨,贾母特地叫婆子去园里告诉不用过去了。杨郁离清静了一个下午,在屋里研读简。
到了天黑,雨越发的大了,杨郁离不用去伺候贾母用餐,简单吃了两口,就命人都下去了。忽又有人来回,说是今日雨大,四姑娘就留在东府了。
雨半夜就停了,天一亮日头一晒地上就差不多干了。众人早早的都到了上房贾母处,杨郁离去时,正逢探春说起昨日出门的情形。贾母听到外人都盛赞黛、宝钗,自然欢喜。
杨郁离便说:“都是老太太会调理人,我带着她们出去啊,这脸上也有光。”
邢夫人也在,说道:“可不是呢,前几日我出去,秦侍郎家三奶奶还跟我说,上次见着咱们家两个姑娘,都让人喜欢的了不得。”
迎春、探春听到这话,俱都低下头去。
贾母看了众人一眼,收了脸上的笑,道:“我也不怕人说我偏心,你二太太办出来的事由不得人不服。我这些日子也见了几个老相识,凡是见过咱们家姑娘的,没有不说好的。别的不说,就二丫头、三丫头这气度,跟别人家庶出的闺女真是天壤之别。”
见迎春、探春低着头,贾母道:“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别人不当着你们,背地里也会议论。我今日跟你们说这些,就是要告诉你们,你们虽是庶出,但咱们家却不是那眼浅情薄的人家,对你们都是一样的疼爱。官中的先不说,甚至你们太太自己出私房补贴。光我知道的,就不是小数目了。既然二太太把你们当嫡出的女儿一样尊贵的教养,你们就得拿出自己的气势来。特别是在外头的时候,见着那些人家的嫡出的女儿也不用气短心虚。”
迎春、探春都站起来答是。
杨郁离牵了她二人的手,笑对贾母道:“不算四丫头,咱们家这一辈就这两个姑娘家了,自然是金樽贵的大小姐。俗话说,‘居移气,养移体’,姑娘家就得娇贵着养,如今看来咱们这些年养的不错。”
邢夫人听贾母话里话外点她不管迎春,心里有气,却也不敢多言。在她看来,迎春养在贾母跟前,又不是她生的,她才懒得管,哪一家的嫡母不是如此?这还是算厚道的呢,不声不响就把庶女折腾废了的不是多得是?至于杨郁离掏私房给这几个女孩子砸钱,在她看来简直是有毛病,她眼红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反思呢?
正说着,惜春处的丫头彩儿来回:“四姑娘许是昨日受凉了,今日有些不适,就不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贾母听说,皱眉道:“这回去一日怎么就病了?拿了我的帖子去请太医。”
杨郁离起身道:“老太太莫急,我且去四丫头那里看看。”
又对众女孩儿道:“你们先在这里陪着老太太,待会儿回去也别先去你们四妹妹那里,怕她不舒坦还得招待你们就不好了。”
惜春躺在床上,整个人恹恹的。见着杨郁离来,刚要起身,就被杨郁离按住了。杨郁离见她眼圈发红,神情里又有冷肃。心道,只怕不只是受凉那么简单。
神识往宁府扫了一遍,杨郁离便知道了大概。原来昨日惜春回去东府,秦可卿恰巧带着孩子回娘家了。尤氏想着她那便宜妹子正可陪一陪惜春,便把尤二姐尤三姐都给接了来。这还是尤二姐长成后第一次见贾珍父子,贾珍见着如此绝色,好了伤疤忘了疼,傍晚的时候趁人不注意就要占点便宜。可巧被个新买的丫头撞见,还给嚷破了。要不是下雨,惜春登时就要回来了,还是刚从娘家回来的秦可卿求肯着才留下来。
至于贾珍,大雨的夜里,被贾敬绑在树上抽了一顿,差一点就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而尤家姐妹一大早就被送了回去,少不得给些银子封口。让贾敬更看不上的是这尤二姐的半推半就,哪里是好人家女孩儿该有的样子。因而气得顾不得别的,把尤氏也一顿好骂,言明以后再不准那姐妹进宁府的大门。
有几个儿媳妇被公公骂?尤氏羞得简直想拿根绳子上吊。可怪谁呢?自己这个便宜妹妹算是丢死人了。见贾珍躺在床上,一时恨不得贾珍去死,哪里还肯去伺候他,因而也“病”得动不了了。贾蓉夫妻只好一人伺候贾珍,一人照顾尤氏,惜春这头算是顾不上了。
杨郁离摸了摸惜春的头,这孩子是给刺激坏了。“你哥哥不争气是他的事,你可不能因为这个就把自己气病了?”
杨郁离想着书里的惜春从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儿长成冷面冷心的样子,宁府的那些肮脏事脱不了关系。这种事情对于一个懵懂心净的小孩子来说确实是沉重的打击,如果不及时开导还会是永远的心理阴影。
惜春就是一愣:“太太已经知道了?”
杨郁离摸着她的额头温声道:“说起来,除了你们大姐姐,你们有哪个是我生的?只是,除了你宝钗姐姐有亲娘,你们这些姐妹,……唉,就是你三姐姐,摊上赵姨娘,还不如你们。天地可鉴,我看着你们长大,你们都跟我的女儿没有两样。我是万不能看着你被这件事给毁了。”
惜春这才发现如画等都已经退下了,不禁湿了眼眶,靠在杨郁离身上。“太太,我在这府里长大,心里自然亲近老太太、太太,只是哥哥终究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哥哥,纵然他以前也不怎么管我。可如今父亲又回来了,我就想着我们能亲近些。哪曾想他竟是这样的人,连……都……。”
杨郁离猜想她大概想说连亲戚家的女儿都不放过,揽了她在怀里,轻拍道:“你还小,听说这个一时受不了是自然的。不过,这不是你的错,万不能因此移了自己的性情。况且,如今你父亲回来了,想必也会管着家里。这些事情你这个小丫头就不要操心了。只管当你的千金大小姐。他们男人家的事情与你可没关系。待你再长大些就知道,世界上本就是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有那等脏心烂肺的也有那品质高洁的,你要做个什么样的人全在自己。而且,亲人固然是能依靠的脊梁,但有时也是连累你的罪魁祸首。等你将来长大了嫁人了,就要学会远着该远着的人,教导好自家的子侄。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啊,你呢好好睡一觉,然后见着亲亲热热的姐妹们,就把这些烦恼忘掉了。”
惜春不过是心病,杨郁离也没让太医来诊治,这种程度的不适她自己轻轻松松就解决了。
就像她说的,待午后黛、宝钗等人去看望惜春时,惜春虽还是没多大精神,身上已经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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