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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头一日吃多了酒,第二日早晨醒来还没全明白,直愣愣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叫麝月将与蒋菡换的汗巾子收起来,麝月素来老实,闻言也不禁叹了口气。
这时候晴雯把昨日元春的赏赐捧了上来:“赏赐大家都有,东西却是只有二爷和林姑娘的一样。”
宝一听,顿时神清气爽,把各色东西都把玩了一番,又叮咛晴雯把东西千万收好。
晴雯撇撇嘴:“知道啦,吃点子东西,赶快上去吧,你昨日出门老太太一直问呢。”
宝收拾好了,便赶着出去,可巧迎头正碰上黛,便喜滋滋道:“昨日娘娘赏的东西,妹妹可喜欢?妹妹要是喜欢,我的也尽管拿去。”
黛脸上一热,撇过了头道:“我已尽有了,很是用不着要你的。”
因不好意思再说这个话题,遂道:“听说你昨日倒是吃了一顿好酒回来,叫老太太好生惦记。”
宝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好久不聚,又有表兄在,不好推辞罢了。”
二人闲话着就来到贾母上房,贾母搂着宝一阵摩挲,心啊肝儿的问昨日吃酒吃的好不好,都有什么人在之类。杨郁离大老远的就“看到”了,忍不住好笑,贾母疼宝可是疼出花儿来了,宝又是这样的性格,要能在仕途上有出息才怪了。
见到杨郁离和凤姐来了,贾母才松开宝,因说起元春关照的在清虚观打醮的事情来,凤姐兴头头地叫着大家伙一块儿去看戏。杨郁离想起书里的这一节,可是难得的热闹场景。遂道:“也是机会难得,往年里大家极少出门的,如今借着娘娘的光,咱们就陪着老太太好好热闹一回。”
贾母一贯最是喜欢热闹,见杨郁离如此说,心中愈发欢喜:“你们太太说的很是,我们这年纪大的还都要去,你们小孩家家的谁也不许躲懒。”
说着便打发丫头去跟薛姨妈说,杨郁离笑道:“怎的就这般急了?回头叫宝钗告诉也是一样的。”
可巧被派差事的小丫头也是个急性子,一路呼哧呼哧的跑去,又急匆匆地跑回来,在外间喘了好一会儿,惹得管事嬷嬷不免说了她好几句,好在知道今日老太太兴致高,看她不喘了,就让她进去回话。
“姨太太说了,老太太这般好兴致,说的她也坐不住了,只盼着初一早点到呢。”
众人一听都笑起来,都说:“怪道老太太这么急着找姨妈,原来竟是有志一同。”
杨郁离又吩咐凤姐:“你叫平儿去园里跟各处都说一说,就说各处留出看家的人来,余下的若是要去一并说了,既然要出门索性让丫头们也松快松快。再者,环儿、琮哥儿、兰儿那日也别上学去了,跟着一块儿去吧。”
果然,园中诸丫头一听说这等美事,就没有不愿去的,一个个生怕自家主子不去,少不得各种劝说撺掇。
到了出行的这日,荣国府前比那书里描写还要热闹几分。横竖已经叫了贾琮,不好不叫邢夫人,因此上除却原本就出行之人,又多了杨郁离、邢夫人、许先生、卢先生母女、贾兰、贾环、贾琮等人,甚至周、赵两位姨娘都没落下。
等到了清虚观,不多时,贾珍得了消息又叫贾蓉回去宁府请了尤氏婆媳来陪着。贾珍伤才好不久,心里也是臊得慌,这些日子很少来荣府这边,尤氏自觉没脸见人,来的次数也少了,因知道秦可卿素与凤姐交好,又得贾母喜欢,因此上多是由秦可卿来往。贾母等人知道其中根由,也都没说什么。
秦可卿出身小户却经得住大场面,今日这般场景也是游刃有余。直让贾母暗叹,这个媳妇算是没娶错,宁府总算还有救。
因天气炎热,贾母不过去了一日,剩下的人有这一日去的,有那一日去的,独凤姐三日均是去全了。期间,那清虚观的替身老道果然如书中所写意欲为宝做媒,都被贾母与王夫人推脱过去。宝听到了,只偷偷看黛,黛多少得了父亲的暗示,先前不懂,这次收到元春与宝一样的赏赐才明白过来,因此心中虽是长出一口气,却也正不自在,见宝如此,旁的人又都是眼神闪烁,尤其是凤姐就要快明晃晃地取笑他俩,心中更不自在了。因此,头一日回来只推说太热便不再去了。宝抓耳挠腮地找不到缘由,只在黛跟前好言好语地哄劝,也不知那句话不对付了,两个人竟闹了起来。
杨郁离听说倒是乐了,这俩活宝,不如意的时候闹,现在如意了还是闹,也罢了,年纪还小,闹就闹吧。因此人来回时,只是摆摆手:“多大的事呢,不过小孩儿口角,过一会子两人就好了。”
贾母本来急着要去,一听这话,便也没动地方。心想儿媳妇说得对,不过小儿口角,她们去了,倒显得怎么样了似的。
本来黛还怕自己此举惹得别人议论,但看贾母、杨郁离无人理论,便觉得真不是什么大事,自己从小到大可是没少和宝起了争论。后来晚间,杨郁离让人送了解暑的汤品,丝毫不提白日的事,便彻底把事情抛开了。
到了初三这日,恰是薛蟠生日,薛姨妈知道打醮是娘娘的主意,虽然去不去随意,到底不敢与之争锋,不过是略摆了几桌戏酒,请了贾母、杨郁离并众姐妹,虽说众人因前日出门有懒怠动的,但看在杨郁离的面子上,也都来了。倒是凤姐依然去了清虚观,未曾到。不过,这也没有什么,薛蟠又不能到后头来,这不过是个意思罢了。
宝黛二人自是被安排坐在一处,宝见黛虽不热络,也没给他摆脸色,也就顺坡下驴“妹妹”“妹妹”的说起了话。当着这许多人,黛也不好怎样,不过趁众人不注意瞪他两眼罢了。
他们之间的官司,别人犹可,宝钗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只是如今她的心情与早先大不相同,只觉得这二人到底比她小着了两三岁,还是这样孩子气。心里难免感叹了一番父亲早逝,母亲没有主意,哥哥又是个扶不起来的,自己不得不迅速长大,以至于过早地没有了孩子气。一时有些恍然,莫非姨母对自己始终不是特别亲近缘是如此?比不得黛有外祖母放在心尖上,又有爱女如命的父亲,所以一直保持了率真本色。自己先前还有些瞧不上她的小孩子气,看来真是各花入各眼了。
要说三日打醮最欢喜的除了府中的丫头,就要属卢先生的小女儿柯柔了。那女孩儿不过八九岁,何曾见过这般热闹的场面,欢喜地了不得,一连三日都缠着卢先生要去。卢先生不好意思,奈何小女儿可怜兮兮地求着她,暗叹一口气,为了女儿终归是抛下了当姑娘时视如性命的心气儿和脸面。
杨郁离却是挺喜欢柯柔的,不同于贾家的这些大家闺秀,柯柔有一种小康人家被宠爱长大女孩儿的明快和活泼,因此赏了不少东西为表礼,特意嘱咐卢先生可多带她进来。柯柔的年纪与惜春相若,正好伴。况且自幼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柯柔于书画一道在这个年纪中的孩子里算是极有天赋和才能了。惜春与她相处下来,果然投契。
因此,卢先生每隔五日来上课时,基本都带着柯柔。柯柔一开始虽然有些拘谨,但时间长了,见这些大家的小姐们并不似传说中那般盛气凌人,反而是温柔可亲、气质高华,便也渐渐放松下来,即使再见到杨郁离,也不紧张了。尤其园子里景色如画,对她来说简直有如仙境一般,来了几次,便和惜春私底下说一定要把这里画下来,才不枉来了一遭。二人商量之下,竟真认真仔细地做起了准备工。杨郁离知道了,觉得两个小丫头也是有趣,又想在书里惜春被贾母逼着画园子,苦不堪言,也不上心。如今倒是兴趣满满,拉着柯柔满院子转呢。便把这件事当笑话说给了贾母,贾母听了也觉有趣,待柯柔再来时,专门叫人带了来见,一通夸赞,勉励她与惜春二人好好学画画,画好了园子可要给她欣赏欣赏。
卢先生知道了,先斥一声女儿胡闹,又欣喜于女儿受府里夫人们的喜爱。她并没想攀扯贾家什么,只是自己视珍宝的女儿得到这些身份贵重的夫人、小姐们喜爱,她为母亲当然是喜悦甚至是与有荣焉的。家里的婆母一向重男轻女的厉害,对于柯柔学画颇有微词,这下倒是没话说了。
许先生见多了卢先生母女和乐情深,难免心有戚然,她年岁已大,没有嫁人的打算。见惯了一大家子之间彼此算计,对家庭生活并没多少向往,即使在贾府,姑娘们虽各有千秋令她赞叹,但各自父母亲人之间并没有表现得多么亲密,因此也未上心。如今却是这百姓人家的天伦之乐触动了她心底最深处柔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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