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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平儿打发了小红去了,回屋里先命丫头找出一瓶子玫瑰清露来,叫她给小红屋里送了去,吩咐拿温水化开一点子抹在眼睛上,拿温毛巾敷上一刻钟就好了。丫头答应着去了,平儿方端了一钟刚烫好的烧酒进屋。
原来凤姐连日来查账算钱,计算南安太妃大送寿礼的明细,分外劳神,便须滚烫的烧酒烫烫心口提神。平儿进屋,将烧酒放在凤姐手边,又把灯影儿移了移,替凤姐把微滑下来的风毛掐丝盘扣小披肩拉了拉,仍旧盖好了,护着脖子。
凤姐也不抬头,又把手上账本儿翻了翻,便长叹一声,端起烧酒来热热地喝了一口。便把身子一仰,平儿忙上来把桂花蕊熏过的各色花瓣填的棉引枕挪过来,给凤姐垫在脑后。
凤姐阖眸,动动身子躺舒服了,只管把头儿轻轻一摇,说道:“不中用。”
平儿便笑道:“前儿查了几本账,也没大差的,官中算了这回送寿礼的用度,满破一万银子,也不算难人。”
凤姐笑了笑,把手往侧脸上一垫,方睁了眼说道:“你算的是总账,不是活银子。这几本账目,一半儿是如今府里所剩□□处庄子的分例,如今刚春天,撒种还没完事,哪里来的进益交上来,这就短了一半儿;还有账存在江南甄家,前儿我已算了,要支出二三万来办香料的礼,下剩的折算了去办园子里各样新物并一批新买的戏班子的用度,你二爷已交给蔷哥儿办去了。”
说着翻了个身,拿手儿轻拍心口,缓缓又道:“现在两队出去采办香料,赶四月下也该回来了,又花出去一笔流水的银子,还不知道拿回来多少东西。如今账目上转得开的活钱,也就是官中的一笔存银,满破有个五千,八趸大礼的定例只好做足一半儿,再添上各处凑的香料,还差两趸的定例。没有个两千银子下不来,可难道叫我要老太太的梯己去?”
平儿便说道:“东府里也在置办东西呢,且这回各种酒宴戏会都在东府里办,便节省去了大半儿。两府内凑一凑,也可以了。”
凤姐笑道:“珍大哥哥瞧着精明,也是个算不明白账的。成日家花钱流水一般,连他也不知道钱都去哪儿了。上回听老祖宗吩咐去,他媳妇倒跟我说了一篇子烦难,如今连办上七日宴席这事儿已够他们脚后跟儿打断了后脑勺儿的了,我也知他们转不出余剩的钱来。”
便又把烧酒喝了一口,平儿瞧着不够滚烫了,便把钟子撤了,叫外头丫头再烫一钟来。凤姐瞧着灯影儿,只拍着心口默默计算,一时平儿从外头撩帘进来,手上托着几本大账本儿,说道:“奶奶,旺儿媳妇把您要的账本儿送来了。”
说着一面瞧了,一面送到凤姐手边去,笑道:“这是园子里各处分例的账本,奶奶怎么也要看?”
凤姐笑说:“悄悄着,我这是暗地里要在园子里头刮下些油来,救这次的急。且别让宝和姑娘们知道,咱们这样家竟开始从闺房里头刮银子了,这话不好听。”
平儿忙把账本都展开了,这几本账算的是大观园里各处花草、庭院、玩物等杂物的分例,还有每位姑娘房里人的例钱用度等名目。凤姐向来不亏了宝和姐妹们,如今宝房里有二十多个女孩子,除去袭人是分例一两的,还有麝月等八个两吊钱的,十几个一吊钱的,下剩的小丫头子都是五百钱。姑娘们屋里一人四个贴身的丫头,领头的一吊钱,下剩的五百钱,这是定例。再加上各处粗使的小丫头并接引老嬷嬷、教导婆子、上夜的婆子等人,竟是乌压压一群人头儿。
凤姐便把账本细看了,心内算道:“每月出各处人头儿的例钱,一百两银子花出去,竟还有私底下抱怨的。厨房里采买进货,还有园子内几处田地的分例,又月月纠缠不清楚。”
因又看了别的名目,把一双丹凤三角眼略凝了,冷霜微微威寒寒,啧了一声,咬了嘴唇儿指着一排账目:“这数儿是哪里来的?我竟糊涂了。”
平儿站在炕边伺候着,上来帮着看,原来这一排账目批的是两项,一是园子内厨房的进项,二是姑娘们采买胭脂水粉、文房四宝、贴身香袋儿等物的明细。倒也看出些花子来,说道:“这两样都算在每月每位姑娘自己的分例里了,怎么又单出来这两项?”
凤姐皱眉道:“各房里都有分例菜,按月算好了放到厨房里去采办,怎么这项分例不吃,反倒生出别的宗儿来?这胭脂水粉等物也是有分例的,却又另花了钱了。账目做的倒是隐晦,跟分例凑在一起,瞧着是正经的,细一看才觉不对。这不又是上回那香料黑账的做法儿!变着法子来蒙我,我真个要揭这群下流种子的皮了!”
平儿见凤姐眉立,忙劝道:“奶奶又要生气了,昨儿闹了一晚上心口疼,今儿又来了。依我看,这漏洞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累年也不知白耗去了多少银子,这一时查起来,得把家里头地皮儿给翻起来。如今万万不是这样的时机,不如把这账先分出来,待过了春天,南安太妃寿礼这座山去了,再查起来不迟。”
凤姐哼笑道:“总是你这小蹄子明白。你再查查这些个账目,有没有这样装着是正经分例却又是另外花钱的糊涂宗儿,分出来标注了。回头我有了精神,把这些王八羔子一起拽出来。”
平儿便把所有的账目摞起来,与凤姐隔着小炕桌对坐了,灯下查起账来。约查了半本儿不到,平儿见凤姐揉了几回眼睛了,便悄悄笑劝道:“就奶奶和我两个人,眼珠儿掉下来也查不完全的。偏生这会子二爷又往兴邑上看庄子去了,又没个帮衬的人。不如把那些个管事媳妇们叫过来,在堂屋下坐了,多些人一起瞧一个晚上,只怕还好些。”
凤姐想到贾琏,便把眼睛横了一横,望着虚空,好似瞧见贾琏在身边儿似的,又娇又冷哼了一声道:“他就是在也不中用。前儿我不过把办香料的烦难略说了一句给他,竟就墩摔起来了,倒还能睡得着。且说他去外头跑庄子,到一处一处说没有现银子,这也在我的心里。我原告诉他如今刚到春天,那种子刚下地,棉花没发芽儿,哪里来的钱!偏要自己白跑颠儿去,又不中用,回来倒生那股子邪气,也是他该。”
平儿笑道:“二爷说那些庄子每年的年贡都交出花子来。上一年东府里要年物,那黑山庄五千银子的分例,满破交上来两千五百银子,珍大爷气得跳脚。跟二爷二奶奶商议了,都说是庄子上克扣了,怎么着也不至于这样。二爷心里存了这句话,总当那些个庄子都有瞒赃的,才去搜的。”
凤姐瞧了平儿一眼,笑道:“你不必替你二爷说话。一走两三日,回来就嚷打马跑路辛苦,是不是真去办正事儿了,也未可知。他说的辛苦,我看不全是在外跑事儿。”
正巧外头丫头回说烧酒烫好了,平儿便起身,一面说道:“这会子累得瞧不见日头,二奶奶还这样聪明,只管想这些事。既是心里都知道差不离的,非要自己在这里怄着做什么,又管不住二爷那匹马。倒是说的我心里头也堵了,我也喝一钟子烧酒去。”
凤姐倒笑了,啐道:“你是劝我,还是火上浇油?心里一般明白,却又由着他去,只你跟我在这里当劳累命的婆子。这也是妙了。”
这里平儿拿了滚烫的烧酒过来,真个跟凤姐一人一钟喝了提神,仍旧对坐查账。一时遣人去叫了管事媳妇们来,将那些没大私密的账本儿交给她们,让她们细细地看,不合规矩的项多细小也要摘出来,记下来汇成册子好过后查对。
凤姐屋里彻夜灯烛不灭,一群裙钗忍疲披月,暗暗将家里的账从粗到细查了一番,上到老太太每年保养身子用的贵药,下到园子里一处毛竹林的分例,都查了一遍。犹是这么多人一起使力,怎奈贾府人口繁多,账目错杂,将天亮了也没查过一半儿去。堂屋里已有媳妇瞌睡了几回,平儿也小睡了一刻钟,独凤姐目不转睛,直熬到东方露白时候。
天儿将将亮时,外头值夜的家人来凤姐这里回话道:“二奶奶,大门上三角门开了,蔷二爷从苏州回来了。”
凤姐打了个呵欠,和衣往引枕上一躺,懒懒道:“他采买小戏子回来了?”
外头人回道:“是,蔷二爷采买了十二个女孩子并八个小童儿,还有戏旗、红妆、打板儿、胡琴等物共十车,这会子正从三门子上进来。蔷二爷叫小的来回禀二奶奶知道,问是这就要在院子里点人查货还是先歇歇?”
屋里平儿正拿着浸了玫瑰膏子的软帕给凤姐敷眼睛,瞧凤姐一双顾盼神采丹凤眼染了轻黛,黄黄脸儿可怜见的,不由轻声道:“二奶奶,睡一会子吧,天亮了还要给老太太、太太请安去呢。您有什么吩咐,我去说就是了。”
凤姐这里沉沉欲睡,犹把凤眼睁了睁,吩咐平儿道:“把那自鸣钟拧好了时辰,别让我误了问礼的时候。你去告诉蔷哥儿他们,就现在清算,那么些人头儿和东西,赶天亮再算,那门上院子里就过不得人了,有人回事儿又要耽误。再则那些个小戏子不是正经人,就那么放着也怕没规矩,赶紧清点了,天亮就送到梨香院上去,再详细分派。”
平儿答应了,把绣金烟纱香棉童子嬉鹿掐锦被抖开了,给凤姐盖好了,又把枕头理了理,方出来。见外头管家媳妇们也都乏了,便问道:“都查到哪里了?”
旺儿媳妇领头起来,笑道:“姑娘也知道疼人的,这账目一本儿就要查到好早晚去,这么多一起查起来,看到一半儿就不认识数儿了。”
平儿便叫她们查到哪里都标记了,先把眼下查出来的账目理成册子,暂放起来,待后儿都查明了再合了,一并交给凤姐验对。
于是管事媳妇们记了账就先散了,这里平儿出来对外头等话儿的人道:“去告诉蔷二爷,二奶奶说了,这就把人头儿货物全都清点了,货物入库,人都领到梨香院上分派了。这处院子的分例还没出来,先把人安顿下来,过后自然算了告诉你们去的。”
那几个家人领了话儿,又说道:“蔷二爷还问二奶奶的安,因怕二奶奶近日劳烦,只先说了正事儿,这话命我们后说。且看二奶奶屋里有没有剩余的精神,他还要来问安。”
平儿知道这不过是例行的奉承话,只说道:“二奶奶只有这会子睡个眯眼,你们回蔷二爷去,他的心奶奶知道了。等忙过了这一阵,大家再说话儿吧。”
几个家人便答应着去了,一时到了二门东边院子上,跟贾蔷回了话。原来这荣国府大门上分四个角门,东西穿道儿各对两个,贾蔷黎明时分赶着买回来的小戏子并各种戏班子用物回来,就近从三角门上进来了,便直穿到了东边二门院子上来。
只见院子里乌压压站着人,值夜的小幺儿们忙着卸车拿货,贾蔷一袭薇色交襟山水暗绣行路风衣,脖子上戴着一圈儿白猞小风毛,头上罩着青纱冠,站在那里看家人们卸货。一时院子里闹哄哄的,因东西繁多,人手又略有不足,扛了这里空了那里,这里刚有人搭把手那边又叫。
贾蔷瞧着人们忙乱,他倒是极不着急的样子,往那里一站好似只是出来看看残星的。得了凤姐的回话,便叫家人们去帮忙了,自己到两辆车子边上,叫人打起帘子来,因笑道:“都下来吧,见见世面,仔细眼睛吓破了。”
那两辆车子里叽叽喳喳,私语不断,便有一群娇小身影你推我搡争着要下来。便有人接连冒出头儿来,都是才留头的女孩子,有的还是绒绒短发,四面乱瞧着站在车上,只不下来。
贾蔷笑喝道:“成什么体统!快下来,站好了我点人。”
于是女孩子们便都下来,一个个不过十二三岁,那小的还留着碧青的头皮,身量幼小,言谈稚嫩,只管叽叽喳喳地笑。一个稍大些的女孩子便向贾蔷道:“这有什么好见世面的,左不过是一群乱糟糟的人头儿罢了。哪里没有人?太拿我们当那没见识的了。”
原来这贾蔷年才十六,自幼不爱读书,偏好唱曲戏等风流事。因他与贾蓉两个最为亲厚,带着蓉哥儿的名儿,家人也都放着他去了。贾蔷虽是纨绔性子,却颇有些聪明,得了差事去苏州采买新戏班子,也干得风生水起地回来了。
贾蔷从不爱拿大家公子的架子,端礼拿样没得怄坏了自己,只随意玩笑,倒也不恼那女孩子说话俏丽。便笑道:“你们收着些吧,这与你们那大杂院子不同了。到了这家里,少不得乖乖唱你们的戏去,讨好了公子姑娘们,也强如先前挨打挨骂整日练功的苦。你们要是自己不上脸儿,跟我玩笑也罢了,谁让我好这一口儿,也由着你们去了;若是惹了别人,这家里的人可一个个都有爪有牙的,不是好玩的。”
女孩子们都喜贾蔷说话任意,虽然爱风流挥霍事,却不是那严苛可恶的,因此倒都听他的话。这里贾蔷说了一通,女孩子们便都排排站好了,八个年纪幼小的小童儿站在前头,听贾蔷吩咐。
贾蔷瞧了她们一遭儿,那些女孩子们犹有瞧着热闹往那边看去的,内中一个眉眼清爽,颇有些像少年的女孩子抻了高高的脖子望得最欢。贾蔷哼笑一声,因说道:“如今要把你们聚齐了,送到梨香院去。今后就在那里居住练功,离着园子又近,平素里演习什么曲子,随时给园子里听乐去。还有……”
犹未说完,只见那抻着脖儿张望的女孩子蹙紧了眉,一直一副火烧了心的样子,把脚一跺,指着一处急急向贾蔷道:“了不得!二爷别叫他们碰我们的东西!”
贾蔷看过去,那女孩子正指着一处马车,原来家人们只当都是货物,也懒得分明,把女孩子们所带东西的一车也胡乱卸了。这里女孩子们都看见了,一叠声你言我语叫起来:“那是我们的东西,内中有极珍贵的!二爷快别让他们碰!”
贾蔷笑道:“什么要紧!总归是些杂碎东西,一并拆下来也罢了,单给你们放出一堆儿来清点。”
谁知那最先嚷起来的女孩子断然不肯,自己跑过去抱住一个包裹,紧紧抱在怀里,倒是从小幺儿们手里抢下来了,小幺儿们倒愣了。
那女孩子凌厉了眉眼,虽是年幼又颇有一股子精神,好像那小幺儿们动了老君的仙丹,皇帝的金子似的,抱着包袱说道:“叫你们别碰!这东西岂是你们碰得的,她要是生了气,我也跟你们没完!”
小幺儿们对看了一眼,也都是些毛头小子,又气又笑,一时也没看真准贾蔷在那里,便说道:“我们在这里累成个孙子弄这些东西,你倒跑过来乱嚷!那么大红木箱子都是这么卸下来的,你那破包袱里头倒是有什么宝贝?真有值钱的,你还能到这里来,人都不值几个银子,倒在这里装起有高贵东西来了!”
年□□女都不知道规矩,只有一股子气焰,对了口来,当真是最难分解的。且说这里一时骂了起来,不知如何开交?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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