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流小说

45. 憨少年闲言作誓语 亲母子重逢暖心肠

且说贾芸次日起来,收拾干净了,拿青纱爽利高束了一把长发,再简洁包了个公子冠,横插实。里头实地白束腰出游窄袖长衣,外头一件对襟连环梅纹透色防风褂,神采齐整,清秀文辉,瞧去若无其事,面上不露一点子心里有事的样儿。只去跟贾芹核对了送东西的单子,闲话了两句,便打点家人起了空车,要回转贾府去。

贾芹犹揉眼睛,红红眼皮儿都皱得薄了,细纹耷拉,精神不足。只随意应着贾芸与他核对单子的话,只说都全了,贾芸便告辞出来。贾芹略晃荡着陪他出了门儿,笑道:“兄弟别忘了在珍大叔面前说些好话儿。瞧这四五月里好些个春天节令的拜祭事儿,又要东西。珍大叔不体谅我的难处,又要给我好栗子吃,我又冤枉了。”

贾芸见他满心都只是要钱要物的事儿,只微微一笑,风吹衣襟摆细浪,青丝摇墨影连绵,立在风里笑道:“哥哥只放心就是了。这会子吹风,着实刮人,哥哥进去就是了,并不用送。”

贾芹点点头,往门里一站,只伸头目送贾芸上马。旁边儿几辆车犹把绳子捆紧了紧,那空车晃荡,更比装了东西的要慎重。

贾芸翻身上马,东方云辉斜洒,落在身上勾出点滴白晕。便指着小幺儿们说道:“打个连环结把箱子围住就是了,只把绳子拉直了绕上,怕也不稳当。”

小幺儿们忙应了声,又七手八脚要打结子。只没人会爽利地打那连环结,你碰他的手,我揪你的绳,倒弄不清楚了。

赖日兴两人刚在那头儿看完了车马,都齐整了,便过这边来笑喝小幺儿们松手:“一群蠢叫驴!这点子手艺都不会,还能指望你们什么。”

便上手要打结子。贾芸见小幺儿们只垂手站着,那边两辆车还搁着,便笑摇摇头下了马来,缰绳搭在马脖子上,就着手边儿推了一个小厮的额头笑啐道:“在这里发什么呆。还不围过去仔细瞧着大哥们是怎么做的,难道下次再问你们,你们还说不会,皮子也是紧了。”

又叫四五个小幺儿跟着自己,把那边两辆车绕绳打结去了。那里贾芹看了,皱了皱眉,抬抬下巴笑向贾芸道:“兄弟怎么自己做起活儿来,要这些下人们难道是养肥爷的。”

贾芸只把袖子挽了一挽,并不理论,只笑看了贾芹一眼道:“白计较这些个,倒不如快些弄好了上路。还吹着山坳子的风儿,还计较爷奴的,也没大意思。”

一面把绳子两头抻直,让小幺儿们按住两端,绕结打紧。便说道:“芹大哥若有心疼我的功夫,就请把你们的小厮叫出些有力气的来。这大箱子空着也有十斤重,压着车把子就往下歪,绳子也带滑了。”

贾芹听了,方才向里头叫了一声,便跑出五六个小厮来过去帮忙。

贾芸让他们按绳子的按绳子,接绳头儿的接绳头儿,绕箱子打了四个连环结,方把箱子稳住了。又下力推了推,仍旧无碍,又照样把另一辆车也弄好了。不经意一扭头,瞧见一个拉着绳头儿准备着递给他的小厮在旁边,闷声不响地只管出力气把绳子拉紧了。贾芸倒觉有些眼熟,侧头追着那小厮白净脸儿看了看,方笑道:“原来是你。脸可消了肿了?”

原来那小厮正是挨了贾芹一个好嘴巴子,又被贾芸放了去敷脸不用伺候的。听贾芸问了,略怯地将一双憨厚干净眼睛抬起来溜了一眼,又闷声低头,只把绳头儿递过去,说道:“好多了,多谢爷惦记着。”

贾芸瞧瞧他脸蛋儿也好了些,一面打着结子,口内随意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厮道:“揽月。”

贾芸噗嗤笑了一声儿,将结子打好了,拉扯试试松紧妥当了,便拍打双手散灰,笑向他抬抬下巴温和道:“怎么起了个女孩儿般的名字。”

揽月揉着手指头,脸有些红了,小心抬眼看了一眼贾芸温润如模样,又忙忙把眼睫低了,说道:“我原是伺候小蓉大爷的,后来点人来家庙这边伺候,我就来了,也没人理论改不改名这事儿。”

贾芸点点头,整理衣襟准备走了,叫人牵马过来,后头整理车队,笑说:“原是这样。瞧你也是乖巧有力气的,赶明儿我办事若缺了人,说不定用得上你。”

揽月听了,倒像电光过了身子一般,忽悠一下抬头,准准瞧着贾芸眼睛,说道:“爷说真的?”

贾芸倒吓了一跳,又笑了,翻身上马,将青丝往公子冠里压了压,说道:“若真有要帮手的,我看上你老实出力,自然想起你来。你且在这里好生做事。”

说着打马转向,朝着回城方向要去了。那揽月只呆呆站着,见贾芸扬鞭要走了,便伸手把马笼头拽了一拽,把略有些歪的嚼子正了过去,仰头瞧着贾芸,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神色憨毅道:“那我等着爷叫我。”

贾芸本是兴起了,瞧着这人不错,随口说了些笑语。见揽月这样神色,心倒有些沉了,又想他昨儿那可怜见儿的模样,心里也有些计算,知道他的处境。

便弯身从马上探下手儿来,揉揉揽月头顶,笑道:“我记着呢,你且去吧。”

揽月只眼神清如潭水一样定定瞧着贾芸的脸儿,方把手松了,退到一旁去,还是只把眼睛放在贾芸身上。贾芸便打马走了,后头车马跟上,车轮轧轧原路回去。一路上仍是孤庙野村,青山隐雾,晨光初露时分倒别有一番风景。贾芸一路打马一路闲看,倒也不觉疲惫,至天透亮时,日头过午才进了城去。

贾芸便带人直往宁国府去,叫门房接车进去,查看车马。又叫了里头按时出来听事儿的仆人问道:“珍大叔歇了午觉没有?”

那人回道:“大爷没睡午觉,今儿一早蓉哥儿来了信,看了半日了,才叫了些酒食进屋将就了中饭。”

贾芸听了,心内想道:“什么信要看半日?定是有些缘故。”

便叫那人道:“既如此,珍大叔乏了,我不扰他歇息。我也有些琐事,不赶在这一时,你进去回珍大叔说我去家庙回来了,晚饭后进来回他。”

那人答应着进去了,贾芸又看着一院子人收了一回车马,没旁的事儿了,就说要家去一趟,便出来了。

出门儿便直回家里来,路上买了上好点心铺子里两盒糕点,又去药铺子里买了些细致的当归、白芍等细药。心里有个料想,出去了这几日,恐母亲身子不爽,要些素日常吃的细药来调养调养也是好的。这般想着,便一头儿回了家去,推门便说道:“母亲,我回来了。”

便听得里屋忙忙动,衣衫悉索下了炕来。贾芸早进了屋去,迎头抱住他母亲,笑着往炕上软垫儿上按坐了,只说:“儿子回来了,还用劳动母亲起来。”

他母亲想儿子想得紧,笑把拳头给了贾芸一捶,宠溺啐道:“一阵风儿似的,走也说走就走了,这会子过了风儿就把你吹回来。小鬼头儿倒越发的爽利了,倒显出你娘老腿老脚的来。”

贾芸把糕点和细药各样放了起来,把两样软细的蒸糕端出来放在炕桌上。便瞧见炕桌上犹放着针线筐子,一叠帕子整齐放了,最上头一个花样细密,绣线辉煌,还有几处线头尚未挑去。桌面上还有金圈子裹出来的一个大布面子,花绣了一半,银针扎在旁边线柱子上。

贾芸叹了口气,搂着他母亲瞧瞧脸色,虽精神不差,但也黄瘦了些,眼圈儿下一片微微的黑肿,越是小模样儿,越看得人心酸。贾芸便叹道:“我来往办事了这几个月,没一件办错办后悔的,就只这绣活儿的事后悔给母亲揽了来。我原是个男人家,并不懂这样细致东西是如何艰难,只看着要为府里头分忧,母亲又有这个手艺,倒是想可着自家亲人用的促狭心;如今瞧母亲这样劳累,想来这事儿到底也没我的好处,又揽了来做什么,真个是蠢的。”

他母亲笑伸了手摩挲儿子头颈,笑说:“有没有好处,你心里可明白,我也能猜着几分。这种好处倒比来钱来东西的实赏还好些,是心里的事儿,我却也不觉着累。横竖这样活儿做了一辈子,闲着倒长毛了,成日家窝着又有什么意思。你不托我这事儿,我自个儿还想找活儿做去呢,权当解闷了。”

贾芸笑道:“母亲可是真心这样想的?我心里还能安些。”

他母亲点点儿子鼻尖,拉拉他胳膊,悄笑道:“你与那女孩儿怎样了?”

贾芸还以为他母亲有什么大事,要拉他近前了悄悄说,一听便笑得呛咳了两声,拍手笑说:“非把人问得脸红。我刚赶了三四十里回来,窝了一肚子好故事,母亲倒问起我这事儿来了。”

便笑叹了一声,压肩膀顺下一大口气去,抿抿嘴儿扭身正对他母亲道:“如今也不瞒母亲。我心里确有了人,我也有成算,母亲只信我就是。儿子照着您的话,一辈子好歹在这事儿上不亏了自个儿,我是高兴的,人家也是这个心思,不用媒妁八字儿之类的俗套子,我们自个儿就定了。”

他母亲眨眨眼睛,沉了眼神儿,拉了贾芸的手道:“可是真的?”

贾芸认真道:“不哄母亲。”

他母亲默了半晌,方顺着心口大舒神思,笑指了贾芸道:“好没脸儿的,还说出‘人家也是这个心思’这样没羞的话来。她是跟你这般说了还是怎样,你可别自己演了个多情的,到头儿来又只是会错了意。”

贾芸掰了一块儿热糕,往他母亲嘴里送了,促狭眯了笑眼,倒不似平常在外那样精明齐整样子,颇颇像个讨乖的大男孩儿了。便说道:“只差明说了,我又不是傻子。倒想让她与我这般说呢,人家年轻女孩子家,能像我这样不怕臊的?”

说着母子二人便都笑了。贾芸便劝他母亲吃了两块热糕,又煮了酸甜提神的红枣茶来,一面倒茶一面说道:“那细药素日也用过,母亲还像往常一样,熬了汤来每晚临睡时热热地喝了。养个半月,精神就回来了。”

他母亲洗了手去,从炕桌下摸出一个小包袱来,递给贾芸道:“我儿越发啰嗦了。好生把这个拿进去,交给你那位人儿,只说东西已有了一大半儿了,只剩些大件的扇面子、香囊坠子一类东西有些琐碎,再到下月也就有了。”

贾芸接过包袱来,说道:“赶晚上还要进府里一趟,这回办的事儿还没回,顺手就给送去的。母亲别管这样琐事儿了,只歇着去,我坐一会子就该过府里去了。”

他母亲便在炕上坐了,拿起小牙刷来只管把绣了一半儿的花儿先刷出些根枝来,口内笑说:“天生劳碌命,不是个享福的。只说你这样忙,事儿倒是办得清爽,里头人渐渐地也器重你。若说自个儿立起来,凭这个赚了家用,是个男人的样子,这也罢了;往深了想,倒也觉不出这样有什么大意思来。到处填补了,事儿一筐筐的,那样大家子终究能填补得怎样呢。”

贾芸也坐在炕上,看他母亲做绣活儿,笑道:“母亲光在炕上盘着,说这样通透的话,我听了心里明白,却也是不中用的。”

又笑叹了一声,把二郎腿搭了,闲敲膝头说道:“也是怪了,前儿琏二叔也莫名跟我说起一句这样的话来,倒不像是他素日里清闲游荡的性子。原来见识都藏在心里不说,我却又不知为何不说。但凡能让二婶子也知道他明白,少生了多少闲气,两人一条心,不也是好的么。”

他母亲只微微一笑,眼睛只在手里活计上,举起金圈子来将那布面子对着窗影儿,小心刷出细巧绣线来,淡淡道:“你也不知道人家的想法,一家一个过日子的法子,一不一条心的都是外人看着,终究不是当事儿的人,又白操心什么。”

贾芸听这话有些沟壑,追着他母亲沉静脸儿瞧了一瞧,只站在那里弯腰洗手,说道:“母亲怎地说起这些话来?”

他母亲放下布面子,吹去小牙刷上沾的细毛儿,笑道:“我老婆子白唠叨一两句,你还真当话儿听去。赶了这大半日路回来,还只管在地上乱逛呢。上炕来躺一会子,赶晚上了不是还要进那边府里回事儿去。”

贾芸静静瞧了他母亲一眼,见她不说,又分明触动了些心事的样子,便只把心沉了一沉,也不问。只笑道:“到底是母亲疼儿子。我确也乏了,母亲看着点日头,快到晚饭时候叫我起来,收拾收拾过去,也好早晚了。”

贾芸母亲答应着,便放了褥子枕头,让贾芸在身后躺下了。因盖被子时揉揉儿子身上,便瞧见手上有些擦红,便推他额头道:“就说自个儿是个大人了,出门儿也不用惦记着。瞧瞧擦得花子一样,这又是碰了哪里?”

贾芸方才瞧见,心知是昨儿晚上爬墙去捉那小尼姑子蹭破了些,也不严重,就没理论。

便把手一握,笑道:“勒马缰子时难免蹭了,母亲倒大惊小怪的。让我倒一会子也罢了,要是顶着肿眼睛蓬蓬头儿往珍大叔跟前去,他又该说了。”

他母亲便把枕头弄和软了,盖了被子,轻拍了儿子一阵,倒自笑还拿他孩子似地哄睡呢,便由着贾芸眯着去了。且待晚饭后明月出来,照着芸哥再往宁府里去,跟贾珍叔侄两个计较些什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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