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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狂风,黄沙,楚留香已经在这大沙漠里滞留了快半个月的时间了。
从济南城回到海上后,他却意外发现苏蓉蓉、宋甜儿和李红袖皆不见了踪影,只有船上的一捧黄沙和一粒黑珍珠指明了她们的下落。
不得已,楚留香离开了温暖潮湿的大海,迈进了这片无垠的沙漠里,陪伴在他身边的是他出生入死的两个好友和奇怪的领路人石驼。
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的大沙漠暗藏着重重杀机,先是水袋被人刺破,后又差点被一锅毒汤要了性命,还好天无绝人之路,楚留香一行人恰好碰上流落在外的龟兹国国王,被当做座上宾招待。然而好景不长,他们几个又被石观音给抓住了,费劲千辛万苦逃了出来,恰巧碰上了黑珍珠下属,得知苏蓉蓉几人的失踪不过是她们自导自演的好戏,只是黑珍珠已经带着三人入关,和前来寻她们的楚留香擦肩而过。
既然知道了她们三人安然无恙,楚留香也总算松了口气,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不过楚留香大概与平淡两字着实无缘,好不容易能喘口气,又被卷入了龟兹国的内乱中。乱斗中,楚留香一直关注着吴菊轩的动,他总觉得这个面色蜡黄的谋士十分像一个熟人,一个本应该死去的熟人。
叛乱将领很快在黑珍珠手下和姬冰雁胡铁花等人的围攻下落了下风,而吴菊轩见势不妙骑着马悄悄退了出去,转身打马疾驰,一直关注着他的楚留香也随意抢了一匹马,跟了上去。
一片平静的沙漠上,忽然卷起子两股黄尘,前面吴菊轩骑着马亡命奔驰,后面楚留香见普通马匹无法追上,索性弃了马运起轻功追了起来。
吴菊轩感觉到身后的楚留香离他越来越近,无奈之下也从马上翻身下来,只是他怎么可能摆脱的掉轻功天下无双的楚留香呢,身后裂帛般的风声不停,他知道,被追赶上只是时间问题。
吴菊轩手一甩,“噗”的一声,一股紫烟在地上散开,顺着风势,迎面向楚留香卷了过去。
楚留香面色一凝,这下他以及可以确定“吴菊轩”就是他猜测的那个人了。
紫色的浓烟在暮色的映衬下显得浓稠极了,只是楚留香也已经想到了对付的办法,只见他身形跃了起来,凌驾于紫烟之上,眼睛如鹰隼一般紧紧盯着“吴菊轩”。
他原本想着,这样视线就不会受到遮挡,只是他刚刚跃起,却又重重落地。原来这不是单纯的为了蒙蔽视线的烟雾,这烟雾里还掺合了迷香。
烟雾渐渐散去,“吴菊轩”的身影冉冉出现,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借机逃跑。
“吴菊轩”微笑道:“故技重施,的确不智,同样的手段我又怎么敢在楚香帅面前卖弄两次呢?只是对熟悉的事物放松警惕,这确实人性的弱点了。”
楚留香苦笑道:“我的弱点却是过分在意你了,只是我没想到,昔日才艺无双的‘妙僧’为了逃生,也会不惜做出诈死这样的事来。”
易容成“吴菊轩”的无花又笑了笑,道:“只可惜无论你也好,林珏然也好,都太心软也太天真,若是当时他直截了当的杀了我,如今我也不会再次出现在这里。”
楚留香闻言皱了皱眉,道:“这天下谁都可以说林珏然天真,而唯独你不应该这么说。”
无花只是笑了笑,道:“为什么不能说?虽然是他手下留情才让我有机会苟且偷生,但我也不会因此感激他,因为若不是他突然出现在济南城,我完美无缺的计划又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破绽,你楚留香也大概早就死在了大明湖上。”
说道后面,无花的语气陡然激烈起来。
楚留香不可置信的看着无花,却发现他语气中的怨恨竟不似伪,楚留香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无花反问道:“我难道不应该怪他多管闲事吗?”
楚留香喃喃道:“我原以为无论如何你也应该是喜欢他的,毕竟……”
楚留香没有再说下去。
无花却明白楚留香未尽之语,他讽刺一笑道:“毕竟他喜欢我?”
楚留香一惊,无花继续道:“我确实享受他低声下气讨好我的模样,一个名声如日中天的刀客,为了让我开心,姿态卑贱的如同奴仆,任劳任怨没有怨言,怎样刻薄的话语都无法将他赶走,不得不说时不时逗弄一下他还算有趣。”
楚留香面色凝重:“这是你的真心话?”
无花看了看楚留香,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怎么,香帅心疼了?可惜不管你多不愿意,林珏然就是喜欢我,当我在他面前自杀之后,他一辈子都不能忘记我。”
楚留香淡淡道:“可他总会知道你没有死的消息。”
无花道:“那不正好,他知道我没死后大概又会恬不知耻的巴巴贴上来,甩都甩不掉。”
楚留香道:“真的吗?你真的认为他会想你说的那样忘记前尘?”
无花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风流潇洒的无双仪态,道:“之后我和他到底会怎样就不劳香帅替我担心了,现在,香帅还有什么话要说什么事要问便趁早吧,等你说完我也就该送你上路了。”
楚留香只是摇了摇头,道:“该知道的我都差不多知道了,也就不需要再多问了。”
无花“哦”了一声,来了兴趣,道:“说说看,你到底都知晓了些什么?”
楚留香道:“比如石观音是当年黄山世家唯一死里逃生的李姑娘,比如这位李姑娘还是天枫十四郎的妻子,并为其诞下了两子,其中一子便是你。”
无花脸上已经像是笼罩了一层寒冰,他冷冷道:“你是怎么猜到的,说下去。”
楚留香将自己从进入大沙漠以来得到的消息和自己的推理过程全部坦言告诉了无花,而无花也不得不承认,楚留香实在是个聪明人,他猜得竟一点不差。
无花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猜的确实不错,你也确实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只可惜太过聪明了。”
楚留香微笑:“这句话我已经听过了许多次。”
无花幽幽道:“只可惜你以后大概都没机会听到了。”
楚留香目光闪动道:“我已经中了你的迷香,连动都动不了了,你还要像我这样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下手吗?”
无花道:“我本也不忍杀你,只是我也知道我不应该向你们一样心软,否则我就会死在别人的手里。”
说完,无花已经拔出了一把雪亮的长刀握在手里。
无花凝视着长刀上如鱼鳞一般的波纹,悠然道:“放心,这一刀下去,你甚至来不及感受到痛苦,这世上没有比这更痛快的死法……你就把这当做我对你的报答吧。”
然后,雪亮的长刀就朝着楚留香劈去。
一刀砍下,无花却没有感受到刀刃劈进骨肉中的实感,眼前也没有他所预想中血肉四溅的场面,楚留香早在他砍下的一瞬间后撤,这一刀终究还是挥空了。
无花失声惊呼道:“怎么可能……”
站在不远处的楚留香微笑着,好似刚刚差点死在刀下的人并不是他。
楚留香朗声道:“你这报答法子确实有趣,可惜楚留香我的脑袋不多,所以你的报答我就只能心领了。”
无花咬牙道:“楚留香啊楚留香,我原以为已经足够了解你了,可现在看来我还是小瞧你了……”
楚留香哈哈道:“你已经足够了解我了,而我也确实没有料到你会在烟雾里掺合迷香,只是可惜,我却从来也没有被任何一种迷药迷倒过。”
无花面露疑色,追问道:“什么意思?”
楚留香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苦笑道:“只因我鼻子生的与常人不同,总有些呼吸不畅的小毛病,没办法就只能练了一门内功。这种功力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处,但学会之后,皮肤毛孔都可呼吸,日久成了习惯,鼻子反而变成多余的废物了。”
无花一时也怔住了,他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原因使得他万无一失的计划失败了。
无花握紧刀柄,摆开架势,举刀齐眉,刀锋向外,既然小手段奈何不了楚留香,那就只能真刀实枪地将他击毙了。
楚留香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两人就这样像石像一般一动不动,对峙着。
天越发的黑了,无边无际的苍穹里,群星已沉落,热气从沙漠里蒸腾出来,整片沙漠陷入了寒冷和沉寂中。
无花终于动了,平平无奇的一刀里蕴含着剑道精华,带着凛冽的杀意,袭向楚留香。
楚留香手无寸铁,面对这绝妙的一刀却依旧面不改色,只一个转身一个错步就已经摆脱了这致命的一刀。
无花和楚留香早在尼山上就已经交手过一次,那时无花假扮成“天枫十四郎”的样子,手中也握着这样一柄雪亮长刀。除了地点不对以外,如今这一战就像是上一战的重演,只是许多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
“噗”的一声,楚留香一掌切在无花手腕上,长刀从无花手中脱落,插进了沙子里。
手中没有了武器的无花立即握拳,使出了“少林神拳”,他本就是少林这一代中最出色的弟子,这一拳使出竟带着惊天动地之威。
楚留香身形一转,左掌斜斩无花脉门,他这一掌看来平平无奇,却偏偏化解了无花的拳势。
无花之后又接连使出不少少林绝学,都一一被楚留香普普通通的一招一式化解。
无花忽然目光一闪,又使出了最初的少林神拳,直击楚留香心口,楚留香脚下后撤,刚要拆招,就见他右拳收回,整个人忽然急速后撤,无花见楚留香武功在他之上,见势不妙就要逃跑。
只是他的目光落到楚留香身后,面露惊色,身形一怔,楚留香抓住机会抓起脚边的长刀往前一掷,无花不闪不躲,就这么任由这一刀贯穿他的心脉。
楚留香原本只想阻止无花离开,在他的料想中无花不可能避不开这样简单的一刀,却不想无花真的没有躲开,这样出乎意料的发展也让楚留香动一顿。
不过,楚留香很快就明白了无花异常的原因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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