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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撇修剪整齐的小胡子，挡在林珏然面前的是昨天刚刚见过的陆小凤。
只是今天的陆小凤不像昨天一样意气风发，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的那一套，脸色苍白像是三天三夜没有闭过眼，他的神情不像昨天一样意气风发，反而带着一种深切的疲惫。
林珏然刚想问他怎么回事，陆小凤却先开口意味不明道：“我觉得我现在能喝下一整缸酒。”
林珏然看着他，忽然笑道：“口说无凭，我们去春华楼。”
此时正是酒楼最热闹的时候，林珏然和陆小凤依旧坐在上次他们坐着的位置，桌子上摆了一碟红烧蹄膀，一碟黄炯羊肉，一碟锅贴豆腐，伴有一碟下酒小菜松子鸡米。
陆小凤面前摆着一口装满酒的海碗，他大口大口吃肉喝酒，一坛子酒很快就饮尽了，而他的脚边已经堆了好几个空了的酒坛，他却一点都不收敛，又叫小二送来了好几坛惠泉酒。
陆小凤这边往死里灌自己，林珏然像是没有看见他刻意买醉一般，捧着饭碗，一口菜接一口饭，认真仔细的吃着。
陆小凤终于忍不住抱怨道：“我果然不应该叫上一个不喝酒的人上酒楼。”
林珏然没有理会他的牢骚，将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放下饭碗，端起一边的白水慢条斯理地喝着。
陆小凤见林珏然不吱声，又灌了好几口酒，长长叹了口气，道：“龟孙大老爷死了，他一死，大智大通也死了。”
林珏然挑了挑眉，道：“龟孙大老爷是大智大通？”
陆小凤点了点头，将大智大通被杀一事的前因后果一一道出。
林珏然可不觉得陆小凤会因为大智大通的死亡而消沉，必定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还有呢？”
陆小凤苦笑了一声，沉痛道：“公孙兰也死了，死在同一个人手下。”
林珏然忽然听见一个陌生的名字茫然了片刻，问道：“公孙兰是谁？”
陆小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公孙兰就是公孙大娘，也就是熊姥姥、五毒娘子、女屠户，还是红鞋子组织的老大。”
林珏然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道：“所以这位公孙兰姑娘是你的姘头？”
陆小凤捂额道：“有的时候你可以不要那么直接，心知肚明就不用讲出来了。”
陆小凤觉得他找林珏然倾诉果然是一个愚蠢的选择，可是花满楼此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陆小凤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收到花满楼的消息了，他就像是和西门吹雪一样忽然失踪了。不过考虑到他不喜见血的本性，花满楼也可能是刻意避开了流血争斗的场面。
陆小凤想到九月十五的那场决斗，心中又开始憋闷起来，他又叹了一口气，道：“有的人求名，有的人求利，我求的是什么呢？为什么一次又一次陷入麻烦之中。”
林珏然疑惑地看着他。
陆小凤喝了口酒，道：“有人不想让我知道一些东西，所以杀了大智大通，然后嫁祸给公孙大娘，接着勒死了公孙大娘。很明显，有人在借机谋划着什么，而大智大通和公孙大娘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遭了毒手。”
林珏然道：“那你觉得对方到底有什么阴谋？”
陆小凤道：“具体的我还不知道，不过绝对和紫禁之巅的决战有关。”
林珏然又问道：“那你有怀疑的对象了吗？”
陆小凤沉默了片刻，道：“没有，不过对方如果真的有什么阴谋的话，总会露出马脚的。”
林珏然和陆小凤在春华楼一坐就坐到了傍晚，其中，陆小凤一直在喝酒，更难得的是，他明明已经喝下了十几二十坛子酒，却依旧不见醉意。
此时已是黄昏，夕阳已薄，斜阳从窗台照进来，照在陆小凤和林珏然的身上，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你是不是得罪了人家？”
忽然林珏然没头没脑的说道。
陆小凤快速扫了一眼从刚刚进来开始就一直瞪着这边的年轻人，苦恼道：“我连认都不认得那个人，又怎么得罪他？”
林珏然点了点头，侧过头去仔细打量坐在邻桌的年轻人。
年轻人穿着锦衣华服，腰间佩剑，双目狠狠瞪着陆小凤，一只细长有力的手紧握在剑柄上。
剑柄上缠着一层柔丝，能够吸附手中汗液，更容易使力，只有真正懂得用剑的人才会用这种方法，这个年轻人绝对是个师出名门的用剑高手。
被林珏然上上下下来回打量的年轻人狠瞪陆小凤的眼神逐渐放软，耳垂渐渐腾起粉色，他似是害羞一般飞速看了林珏然一眼，却正好与林珏然的目光对上，年轻人的脖颈迅速变红了。
年轻人忽然站起身，朝着陆小凤笔直走过去，中途看都没敢看林珏然一眼。
陆小凤见笔挺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习惯性笑了笑，道：“你……”
年轻人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道：“你就是那个长着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他的态度十分尖锐，他的语气又急又怒，只是配着他脸上还未消退的红潮，不像是来寻仇，反倒像是被登徒子调戏了一般气急败坏。
陆小凤绷紧嘴角，就怕自己笑出声来，一边朝林珏然递了一个揶揄的眼神，一边道：“阁下是？”
林珏然被陆小凤这么一看有些莫名其妙，询问似得看了看陆小凤，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年轻人。
年轻人握了握腰间的剑，本想直接抽出来，之后却又松开了手，只是语气还有些生硬尖锐道：“我是是严人英，我有些话要问你。”
陆小凤悠然道：“你想知道西门吹雪的下落？可惜，你却问错了人。”
严人英脸色变了变，目光锐利，道：“你若也不知道他的下落，还有什么人知道？”
陆小凤用手指了指坐在对面一脸无辜的林珏然，道：“他知道。”
严人英顿了顿，缓慢转过身，他的脸色还有些难看，但面对林珏然时他的态度比起面对陆小凤时要好了不少，声音也放柔了，道：“不知阁下可是林珏然？”
林珏然点了点头，道：“如果你想要想从我这里打听到西门吹雪的下落，还是算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他的话坚定又绝情，严人英听到后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好似开了个染色铺，他强忍心中复杂的情绪，咬牙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就算你不告诉我他的下落，我也未必不能将他找出来。”
林珏然淡淡道：“你现在去找他，也不过是白白送命。”
严人英终于忍不住了，他的剑已出鞘，冰冷锐利的剑锋已抵在了陆小凤喉咙前。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苦笑道：“这还真是人在家中坐，大祸从天降……”
陆小凤还待要说些什么，这时街上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在大声呼喊：“死人……死人了！”
不待严人英反应，陆小凤已经纵身从窗口中翻身而出，一跃而下，严人英紧随其后也落到了街道上，林珏然没有下去，只是倚靠在窗旁，小心戒备。
街上的行人，都躲到了街道两旁的屋檐下，一匹白马正踏着碎步，从街头跑过来，马背上还驮着一个人，一个人像空麻袋般伏在马背上。
严人英看见马上这人的穿着变了脸色，脸上汗涔涔，他箭步窜了出去，拉住了缰绳，陆小凤这时才发现马上的死人和严人英的穿着打扮几乎是一模一样。
陆小凤已经知道了被杀的俨然是“三英”中的张英风，只是他是怎么死的，这匹马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严人英此时已经将马背上的尸体抱了下来，尸体身上没有别的伤痕，只有咽喉上多了点血迹。
看见那点血迹就像是看见了那柄杀人的剑，好似练匹又似惊鸿，锋利可怕，若不是此时时机不对，陆小凤都要忍不住赞叹一声好剑法。
林珏然此时也从二楼飞身而下，站在了陆小凤身边，他自然也看见了尸体上的那抹致命伤。
严人英忽然间道：“你看得出他是死在什么人的剑下么？”
陆小凤叹息着点了点头，道：“这世间有两柄剑杀人能够如此干净利落，一柄是有‘中原第一快剑’之称的中原一点红的快剑，另一柄则是西门吹雪的乌鞘剑。”
中原一点红杀人只为财，可他也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接过杀人的单子了，最近也没有听说他来京城的消息，据说他已经远走穷荒，遁入沙漠，所以出手的人不会是他。
而他们都知道，西门吹雪与峨眉派有宿怨，若是张英风凑巧遇见了西门吹雪，他又怎么可能忍住心中仇恨，而一旦他在西门吹雪面前拔剑，他的下场自然不必明说。
严人英握剑的手上暴出青筋，眼睛里露出鲜红血丝，他咬牙一字一顿道：“西门吹雪……”
暮色已经降临大地，寒风吹过，一片凄凉。
严人英忽然抱起他师弟的尸身，跃上了白马，打马狂奔而去。
陆小凤看着他远去的悲凉肃杀背影，叹了口气，却见一片一直没有说话的林珏然皱起了双眉，若有所思的看着街道尽头。
陆小凤道：“你怎么了？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林珏然看了一眼陆小凤，道：“不是阿雪。”
陆小凤一愣，连忙追问：“你怎么知道？如果不是西门吹雪那又会是谁？”
林珏然抿了抿嘴，摇了摇头，陆小凤却糊涂了，摇头是说他也不知道真凶是谁，还是他不能说？
林珏然只是又看向了萧瑟的街头，道：“我有些事情先走了。”
说完就掠身上了屋檐，几个跃身就已跑远了，站在原地的陆小凤紧锁眉头，思绪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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