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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下晚,平儿传厨房炸了些咸津津的野鸡崽子肉,配上四样精致小菜,煮了软烂的银耳红稻米粥来。凤姐素日喜欢吃咸肉配粥,很有滋味儿,这点子口味倒像贾母。
凤姐家常披着白掐金小披肩,富贵橘子花红袄裙,松松挽着个美人髻,拿金珠钗插了发,齐眉戴着一条赭红金凤闪绒昭君套,护着额头免风吹。平儿伺候她吃了半碗粥,两三块野鸡肉,又拿温莲子冰糖水漱了口。
凤姐也没好生吃几口饭,心思便都在那账本儿上。翻了翻,一面拉高小披肩,指尖揉弄那毛儿,一面叹道:“当日盖这园子,两府里外人仰马翻的,便是这样还有不到处。你瞧这沁芳闸一径水边两面坡子上,直到怡红院处,这片竟显得光秃秃的,原是没办齐种树栽花儿的账目,致使空了。好在大姐省亲时,园子里外全拿彩绸子缠了树花儿,又有大灯笼通宵照着,才不分明。这回要是大家子来游园,那起假装清高的酸人见了,又要说咱们这样人家竟不会造园子,好地方也给弄出花子来。”
平儿也吃了饭,便笑说:“这会子紧着种树栽花添上也不难。奶奶不是说了,南安太妃的寿礼预备在五月间,便是花草长不起来,铺满了苗儿,再拿好生长的杜鹃春兰等花儿圈一圈,里外花红草绿衬着,也是好看的。”
凤姐道:“只是选人头疼。我也是服了如今的人,竟没几个有成算的。你成日说来我这里讨差使的人不少,劝我别因为是偏房别院的小家儿子就看轻了他们,失了臂膀。那年府里办车轿网络彩珠子,我心一软,将这事儿给了外廊子上的贾萍,还不是怜他寡妇孤儿失业的?我一般也不是个冷心肠的人,那小子倒吞了我三十两银子,交上来的轿子,两顶都是秃的。这样的人,叫我哪一个眼睛看得上!正经能办事的,又是正事一堆子,不管这微末的营生。”
说着便略堵了心,拿起茶来吃了一口。平儿拿软帕子来,替人顺着心口,劝道:“我何尝不知道奶奶的心思,如今只愁缺少臂膀。咱们这家,人人都有十个心眼子,一伸手便摸东摸西不办事的。虽如此说,奶奶还是该冷眼瞧着些,保不齐还有有良心的呢。”
这里两人正说着,外面有人回道:“二爷回来了。”
凤姐便起身,两个珍珠坠子乱摆,衬得面如春晓,眼如澄湖,笑说:“菩萨回来了,正愁没个商议的人。”
正说着,只见贾琏进来,雨青色富贵鲤鱼锦长衫齐整,腰间束着一条湖蓝色海藻螺纹锦带,悬着佩香囊等物,墨发高束,平整整挽了个公子髻,归于白发冠中。横插着一根青花檀木流苏簪子,外面扣着明纱融色雅士冕。
平儿便上去服侍贾琏更衣,除去了锦带环佩等物,换了一件家常青纱仙鹤万缕雪丝长衫。贾琏一面嘻笑道:“你别哄我,你们两个在一起,竟说没得商议?今儿珍大哥巴巴儿地叫我出去,我原以为是吃酒听戏,不想他竟正经起来,说是要办庆贺南安太妃那里两个家生子升了官儿的宴,好套近两家的情谊。真真听得我头疼,原来白给人家送礼还要格外小心,咱们家当真是钱多没处使了。”
凤姐笑啐一声儿道:“我还没说辛苦,你倒抱怨起来了。亏你是个爷呢。我今儿刚从那府里商议事儿回来,老祖宗赶着把我叫去,吩咐这回南安太妃寿礼定要办得没一个错缝儿。难道我不头疼?你且坐下,先跟你商议眼前的事儿。”
贾琏便坐下,且不要茶,直命将那惠泉酒热热地烫一壶来,再要一盘子浸了香卤的牛肉,说道:“饭也没好生吃。你说吧,我听着呢。”
说着便昂了头饮下一杯酒。
凤姐坐在对面,亲自拿了一个童子戏莲花软棉靠枕给人靠着,撇了嘴说:“空着肚子喝酒,后半夜又要闹肚子疼。平儿去把新蒸的珍珠面馒头拿两个来。”
因说道:“这回庆南安太妃的寿,两家里要热热闹闹大大来往一回才罢,引着那家子来逛园子摆宴席是少不了的。我想如今园子里还缺些花草,要赶着种了,定要好看为上,不能让人家瞧一点笑话去才好。你快遣个靠谱的人来做这事儿,这事儿虽小,赶的时候却大,务必上心才是。”
贾琏只管喝酒吃肉,一双风流眉目渐渐红光微饧,添了风情,说道:“我不知道,你别问我。且不说这件事没出来,便是平时,这家子人各个忙得紧,也不知道成日里在哪里倒颠儿。正经要寻人的时候,连珍大哥和我都没人理。这会子要种什么花草,哪里找人去?”
凤姐道:“罢,罢!没等说出个所以然来,你又开始推干净儿。前儿还说外廊子后廊子上有小家儿的孩子找你求营生,这会子敢情他们都死了?就说一个都没有了!”
贾琏见凤姐丹眸微立,薄面含嗔,虽是恼了,却更添风韵,便笑道:“谁又给你这块爆炭点火了!我算怕了你。既如此,芹儿最近倒求了我,要求点事做。”
凤姐忙道:“快把他打出去!先前把家庙的事儿交给他,带着他去领对牌库银的人回来说,这小子领了银子,随手拈了一块便甩给跟着的人,叫他们吃茶。那一块银子掂量掂量,也有个二两,一个月的灯油钱都够了。这样眼皮子浅爪子轻的东西,活该饿着去!没个上赶着给他送饭吃的。还有旁人没有了?”
贾琏笑道:“咱们这正房里,好好儿地调教出来的人还喂不饱呢,你真指望着外头的人帮着?”
可巧平儿端着热腾腾的馒头进来,放在贾琏跟前,便笑道:“二爷二奶奶都是平素里聪明得了不得,一有事时倒懵住了的人。二爷忘了?上月还抱怨,说后廊子上有位哥儿不嫌腻烦,找二爷寻事儿做来了几遭。二爷还说呢,倒是亏了那位哥儿好一张嘴,竟没招你烦恼,几次都跟他说了话了。”
贾琏放下酒杯,嘴里嚼着一块牛肉,油汪汪颜色略染了唇,倒不显得脏,灯影儿下一看,倒颇颇一副风流纨绔闲散模样,笑道:“这倒是了。后廊子上五嫂的儿子芸哥儿确是来了几回,因是月前的事儿了,那时偏生上下都闲得身子疼,我就忘了。”
凤姐命平儿把半冷的茶换了去,方说道:“这芸哥儿可中用?”
贾琏道:“看着倒是个齐整孩子,长得好生俊秀,倒不像是外房里没怎么念过书的庶家子。说话也爽利乖滑,只是没营生做,人显得穷相些。”
凤姐道:“也不知你究竟会不会看人。再许个芹儿萍儿那样的讨吃鬼,这次可真是饥荒。却又不能直接叫他进来许给事儿做,显得咱们眼光浅,没见识。”
这里平儿见外头有些声响,便给凤姐换了热茶,让他夫妻二人且说着,撩帘子出来略瞧了瞧,便看见了小红。亏得这会子月出东山,光影不甚分明,碧游蒙蒙雾淡淡时候,那丫头一身落落红裙在那夜色下站着,都能叫人一眼瞧见其清爽俏丽。
小红见平儿出来了,从廊牙子下走过来行礼:“下晚时姐姐说,叫我吃了饭过来,有事要说。我等着打听了姐姐也吃过饭了才过来,见屋里掌着灯,知是有人,才没说话。”
平儿笑道:“你真个是懂事儿的。原本是要跟你说,园子里又要发月例了,让你把那些新上来的琐碎下人名册理理,交给人去办理月钱,如今又有了新宗儿了。”
小红便笑问是什么事。平儿便命她在外头等着,先进屋去,说道:“二奶奶,我有个主意,不知能不能行。”
凤姐笑道:“你总归不能比你二爷更让人急。说吧。”
平儿道:“有件琐碎事。年前府下庄子进了些活物来给园子里姑娘小爷们玩儿,其中有些短脚野兔子,因进来时太小,气味略冲,养了些日子,如今大些了,方可放进园子来。正要有个人监工着把这兔子放到园子各处中去,又派不得丫头们,怕气味熏了,她们又是近身伺候宝二爷和姑娘们的,倒不好了。如今要找个爽利的婆子监工着也不难,可巧如今奶奶要试试人可不可用,这件琐碎事正好拿来用。”
贾琏见凤姐抿嘴儿笑着瞅自己,放下酒杯笑道:“你也不必拿眼神儿提点我。这种琐碎事我哪里费心去?自然是平儿记着,你问不着我。倒说是她比我中用,你倒是嫁给她去?却又不能,只在这里白努嘴儿。”
说得平儿也掌不住笑了,凤姐更是弯了丹凤三角眼,笑得粉面春生:“呸!你浑身也就剩个嘴是好的,什么话由你一说就尽了!”
说着便向平儿道:“这很好,就把这件事儿给他,瞧瞧他办事如何。只是我方才说了,因现在家里贤愚不齐,也认不出哪个是好的,不能特特地给人差事,若托了个不中用的,那时倒不好退送的。你想个法儿,不留把柄地悄悄儿给他事儿做,看他的真心。”
平儿答应了,方出来,想了一想,便叫小红道:“有些短脚野兔子,原是要送给各屋姑娘们玩儿的,如今养得差不多了,该放进园子里去了。你且拿上名册,叫上那些新上来的琐碎下人抬了兔子,按照我给你的册子园子各处里放了去。还需一个人监工,你且叫人在二门外瞧着,看近日是否有外面屋里的人来找营生。如今屋里人人手上紧着,没人管这事,奶奶刚才还发脾气,说这屋里人养了一辈子,倒越发不如外头来求事儿的了。”
小红且不立刻答言,略抿了点朱薄唇,歪着头细想平儿的话。平儿见她眼色精明,又悄悄笑道:“只别特特地给人知道,这事儿正等着给他们做。只要人瞧着是横生出来的琐碎事儿,缺个人打理,也不用说二奶奶过问等语。二爷方才喝了两杯酒,含混说了,若是后廊子上一位芸哥儿来了,倒别是一种便利。你只照办就是。”
小红是个聪明人,听平儿这话便明白了几分:因如今家中杂事多,又有大事近了,凤姐愈感臂膀无力,没个可靠用的人,因此要冷眼选选有才可用的。若是直接许给事儿做,又显得不够尊贵;二则也怕招来了那起打嘴现世的人,瞅准了机会只要偷吃,不好生办事。因此要做得似是随意,要看人真心。
如此想了,小红便笑道:“知道了,这事儿我去办。只恨我不认得几个字,平姐姐疼我,交给我的册子可别乌泱泱满是字儿,我就抓了瞎了。”
平儿逗笑了,弹了小红白白的额头道:“这丫头,你一般也和二奶奶一样有声口,倒是招人喜欢。这事儿是我托你的头一件事,我跟你说的话你也都记着,莫打我的嘴才好。”
小红忙鞠躬道:“只因姐姐是个极温柔可亲的人,我才斗胆玩笑两句,原是为了让姐姐高兴。姐姐既信我,我自然不敢松懈半点,您只放心。”
平儿点点头,便叫小红去了,瞧着人窈窕背影去了,倒看见小红头上只有一圈儿纱堆的翠花儿,缀着些玻璃珠子,显得略素冷了些。便回身进屋,回凤姐道:“才替奶奶托了一位好容易略看得上眼儿的人,不知后事如何。”
凤姐听了点头,贾琏问道:“什么人?”
平儿回道:“新上了屋来的丫头,比别人略有些不同,说话俏丽,心思也聪慧。如今这事儿说是正经,又未免琐碎,二爷奶奶出面又不好,我也隔着一层。便叫她去办理办理,若是好,也不亏了奶奶要了她来。”
贾琏听了笑道:“我今儿个回来,见着一个穿红袄子裙儿的丫头在那里拔柳叶杂芽儿,看着倒是面生。远远略一瞧脸面儿,倒是个好模样儿,也是怪了,到底不是极好看的人,就是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凤姐哼笑了一笑:“你又来了。别的东西都还有限,一瞧着女人,没人比你细致。你嘴里不是吃着咸肉?难道还不够有滋味儿,肚子里又空了,眼馋肚饱的,多早晚改了这样子!”
平儿在旁听了,噗嗤一声儿抿嘴笑了。贾琏没好意思,只笑说道:“倒说你这舌头,多早晚拔了去才算清净。我又说什么了,引出你这车子话。”
凤姐也笑了。
这里贾琏吃完酒肉,又要了薄荷茶来漱了口,至晚熄灯睡下,便无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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