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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贾芸话中有话藏机锋,却不露一点拒绝的坏意思,折了他舅舅的老脸去,从此嫌隙暗中结下,只不知日后何乱子。如今只说贾府上下仍是日夜办理南安太妃寿礼的琐碎,凤姐威重令行,分派得当,加之又添了十几个绣娘来做工,渐渐地也做出些数目来了。
眼下凤姐将绣花儿监工一事交与小红办理,自己便暂把这一头放下了,只与平儿并旺儿媳妇等管事的娘子们查账挤钱,算理各项的明细。先前派出去各地采办香料并团枕、锦被、扇屏等寿礼大物的马队,以及买办大观园中入春所用各项细致东西的队都渐渐回来了报信儿的,今儿来一个,明儿来一双的,从金说到芝麻,在凤姐这里回事儿报账。
因此凤姐更比往常忙碌,坐卧不能安静,平儿亦陪着十分劳神。贾琏又与贾珍等人领着东府里一群管事算办庄上的明细,也要开出活钱来,暗地里挤了时辰偷酒享乐,得一时欢乐且是一时,又别是一种忙碌,更不得闲儿。
平儿便嘱了小红,这几日好生盯着绣工一事,莫出故事,再令凤姐劳神。小红眼明心透,亦深见凤姐近日形状,暗想这是显了自己办事得力,颇颇有些用处的好机会,办好了可在凤姐心头留一件大的好处。且不说是不是自己私心妄想攀高,便是人说她安了他心要在主子跟前卖弄也罢;横竖事儿要办好了,也全了自己素日要强的心思。
小红便将绣工一事一力理顺了,先到管事房上开出了绣娘们详细的人头儿,再要了凤姐那里要的绣件儿明细单子,一一比对了按人头儿查看。以至于每日天亮便上锦楼查看绣娘们,亲自催饭要物,看众人精神不到处还悄悄儿地帮上一些;又要到大杂院子上管理小丫头子们,查看她们练手儿的成效,按活计灵笨心中存数儿,赶花样子都出来就要她们接绣娘的琐碎活儿。
晚间回屋里又要描花样子,原来托着贾芸那里做的十种新鲜宫花样子非是出一回样子即可,而是要经白描、细描、色描三次,供做活儿的人三次比对,线条上查缺补漏,务求一丝不差的。因此这春天竟是比往年忙到十分去,日日到了亥时初刻才得睡一会子。
只说小红这日又描完了半篇子花样儿,将薄薄一张雪蚕无痕宣丝纸铺平了,拿玻璃条子齐整压着放在窗边过风出色,方才睡了。迷迷糊糊睡得沉时,犹不知梦也真也,忽听得隐约有人哭了,在外间不敢高声,却又泣嗽不住。虽听不真切,也好生可怜见的。
小红素习灵巧敏快,耳目都灵,听了一点子声音便睡不着了。待要起身时,又觉头重身轻,颇是近日劳了神思所致。正拿那块青灰色帕子握着额头乱揉时,只听外间悄悄计较道:“你别哭丧了,这会子红姐姐好容易睡下了,若是闹起来,她那双眼睛就真该眍了。”
小红细细听了,似是秋实的声音,又听有小姑娘声音黯哑抽泣道:“我这不是忍着呢么!只是这事儿太可气。好好儿地从哪里说起,偏撞上那两个老妖婆子,那些个淡话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窝在心里,早晚窝出个大血疙瘩来,要了我的命。”
小红一听,却是春华的声音,便把帕子蘸了些冷茶,取其凉意,好生揉了揉眼睛图清醒,便犹有三分昏沉下了炕来。只在炕边半坐,一时懒怠起身,声音虽是微哑,仍是如水灵动:“外头是谁?”
听了小红问话,外头一跺脚便是秋实嗐声道:“到底吵了姐姐了。”
便只得打帘子探头儿进来赔笑道:“没事儿,春华那小蹄子刚扫完外头院子回来,这会子正抱怨腰酸腿疼呢。我和紫烟这就赶了她睡觉去,姐姐快歇息吧。”
小红虽是疲惫,仍是微微一笑如春风,一点洁齿露聪明,笑甩了秋实一帕子道:“你少哄我。我又不是聋了,能听不出来谁是说话的,谁是哭的?春华分明哭得伤心,必是有些缘故。叫她进来。”
秋实抿抿嘴儿,又回头一瞧,春华那可怜见儿模样着实动了她的心肠,也不平的。见小红既已问了,便出去拉了春华进来,后头跟着紫烟,忙忙地端了一钟子烫茶进来。
小红正想吃茶,接过钟子来抿了一口,微烫喉咙倒是疼得清爽,手抚胸长吁一气。因抬头细看了,只见春华两眼桃子一般,双颊泛红,咬唇皱眉,眼中泪已涸,心头犹滴雨。
因皱了眉叫她近前来,拉着手摩挲了脸蛋儿,低声道:“哪里撞了邪来。哭成这个样子,难道真有这样悲痛大事,我却没听说家里怎么了。”
春华握紧了小红的手,只是摇头,不说又委屈,便拿手背又去揉眼。
小红安慰笑道:“平日里那样爽脆,今儿倒被泥巴堵了嘴了。瞧这屋里只有咱们几个,还怕别人听了去?谁欺负了你,你告诉姐姐,我这张脸儿虽薄,也断不许旁人欺了我手下的妹妹的。”
春华听了这般疼爱言语,一口气上不来,皱了鼻子又要落泪。倒是秋实推了她一把,又疼又急,跺脚道:“才刚骂那些个老妖婆,嘴里能吐出刀子来,这会子反倒哑巴了?”
春华哑声道:“你别煽风。方才在外头抱怨,那是跟你们两个小蹄子好,我窝不住那般火才说的。这事儿到底不好,我难道还上赶着往红姐姐跟前带?”
小红静听她们言语,心知这几个小丫头子分明有事,大约又有些重大,真要跟自己说时反倒踌躇了。心里便有几分不安,拉着春华在旁边坐了,一条腿往炕上一压,搂着她道:“你可别拱起我的脾气来,我可急,你好好儿跟我说怎么了。”
春华吸吸鼻子,只得把今个去帮小红送那包子绣花样子并各种用物到二门上,反倒撞了一阵妖风,被两个老婆子狗血痛骂一顿,前后是如何一个因果。因又泣道:“直要让人气破了心肝!因她们的话实在不好听,那东西又是姐姐的,我怕又有什么新宗儿,才不敢跟姐姐说。瞧我也是个没用的野种子!只不过送个包袱,多大点子事,办出这样一个花子来,连我都恨自个儿。”
说着便又揉眼睛。到底不过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子,心气儿也大,倒真难为以春华小孩儿心性,能忍得这一场气,只是自哭却又不告诉人去。小红听了,心里倒不忙着心疼,只把春华言语前后细嚼了嚼,搂近了人沉眸凝声说道:“那包袱里的东西,那两个婆子全都瞧见了?还张扬乱嚷,要拉你到太太跟前告去?”
春华点头儿,又拉着小红委屈道:“好姐姐,是我办坏了事,你打我骂我都不妨的。我喜欢姐姐,不想又跟了别人去,好歹别让我出了这院儿。”
那里秋实紫烟两人面面相觑,也怕小红生气,一时只惦着春华的委屈,倒没虑到这上头来,也赶着过来说好话儿。
小红倒笑了,弹了她们额头道:“大半夜里撒什么癔症。我也没说生气,好好儿地赶她出去做什么?你们都老实着,这事儿一个字不许提。明个起来了,还给我欢欢喜喜的,别肿着眼睛到处招摇去。”
春华方放下心来,又得了小红搂抚的安慰,心里也觉好了些,眨眨眼睛小心问道:“姐姐真不生气?”
小红摇摇头,把白脖子扭了一扭,扶着后颈,眼不带笑慧有余,只淡淡道:“你知不知道那两个婆子是哪里的?”
春华说不认得,也没瞧真准她们过了穿门儿往哪头去了。小红便把帕子一握,指抵颚,心内暗暗计较道:“说那样难听话,气性好生不平,总不像是一时起兴的。必是哪里窝了一团邪火,撞了春华,借着发出来。”
小红心内千丝万缕考虑起来,一时眼波宁静,坐如冰霜,令人不敢玩笑。春华几个不敢就走,只得在旁边儿悄悄站着。一时小红心里略有了些头绪,打眼一瞧,便笑道:“你们去吧,趁着天儿没亮赶着睡一会子。天亮了我还要往老太太屋里去一趟,回了有三四日了,好容易轮到我回话儿。”
春华几个便出去了,秋实紫烟犹搂着春华低语安慰。小红见周围静悄悄了,便往炕上一盘,手搁在小炕桌上,握紧指,心内计算宛如冰霜凌厉:“务必找出那两个老婆子不可。嘴那样厉害,定是不饶人的,背地里把这事儿闲言碎语散了出去,我就死了。便是有一万种缘故,也说不得心里系着一个人,那私传的帕子并非脏的,只是一片痴心罢了;毕竟是坏了家里的规矩,外人一瞧只是肮脏的,一百张嘴也辩不明的。”
偏生春华说不出那两个婆子究竟是谁,便是有宝给她解围,又万不能上赶着去问宝这事儿,况且那怡红院莺燕环绕水泄不通的,自己本就与宝屋里的女孩子们有些嫌隙,也不想去。便只得自己琢磨了,总归不能是地里钻出来的两个人,有了几条线儿,就好穿起来找出的。
小红心内只管琢磨此事,躺下也睡不着,干脆拿温水泡了些玫瑰露,拿小毛巾热热地敷在双眼上,权当养神。一时只听窗外鱼白微露,鸡鸣遥遥,心内已有了六七分轮廓:“既是撞了邪风,劈头便骂得春华那样厉害,近日家中女人来往又无非是绣工、戏子几件事,便是有凑巧经过二门院子上的,也要往这几件事上合。这么想来,不是传绣工的话儿,就是沾着那帮新来戏子们的事儿,窝了怒火,恰巧过二门撞上春华,才发的。”
这般想着,小红便翻身起来,忙忙地要水洗脸,又扎了一条双结桃红丝花儿流瀑麻花辫子,鬓上簪了一朵纱堆的红芍药,换了一条洋绉桃红对襟儿花影长裙,便出门来。外头院子里有粗使的小丫头扫地浇花,见小红出来了都垂手在一旁站着。
小红心里想着事儿,又是紧张,又是窝火,别样窝出一股子狠戾来。吊了一双灵动湖眸,绕过二门院子来,过了穿门儿往正院去了。犹未进贾母院子时,只见那漆红小角门打开了,一队丫头端着脸盆、夜壶、痰盒等物出来换洗。
一个小丫头略认得小红,见她虽是干净齐整来了,却是面有倦色,眉眼藏霜,忙略停了停,急着悄悄笑说:“姐姐的脸儿好怕人,难道这样进去见老太太?老太太昨儿晚上刚生了气呢,可别撞了针尖儿了。”
小红心里略紧,忙悄悄问道:“老太太为什么生气?”
小丫头摇摇头说道:“并不知道详细。只是昨儿晚上东府里大奶奶来问老太太的安,待她走了,老太太便咳嗽个不住,又说了些厉害的话儿,终也不知说谁的。鸳鸯姐姐们伺候了一夜了,这会子好容易哄老太太睡回笼觉去了。”
小红眼珠儿一转,便让那小丫头去了,背着人儿把脸搓了一搓,揉眼抚眉,沉静了脸色,仍是乖巧可亲的,方才进去了。过了内门,便不大喇喇往台阶子上去,叫了一个扫地的小丫头去里头说一声儿。
原来贾母的院子是三进的,进了内门台阶子上还有穿堂,穿堂内纱花大扇屏子,转进去是个小花厅。往花厅里头去是一个精致纱橱,宝幼年时便在那里陪贾母住;纱橱再往里去方是贾母的卧室了。因此外头院子里一句话,要传三层才能到里头,为的是不平白扰了贾母的休息。
小红只在院子里等着,过了半盏茶功夫方才有丫头打帘子出来说道:“姐姐,鸳鸯姐姐请你进穿堂子里站一站,她这就出来。”
小红便进去了,一时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大丫头出来,头上片彩不着,只清素挽着两个盘髻,穿着一身银红蜻蜓点水小袄裙。
出来的正是鸳鸯了,招手儿叫小红道:“老太太才睡下了,别往里头去,在这里说吧。”
小红便笑说道:“有件事求姐姐。绣活儿刚分出来时,平姐姐吩咐了我,若有烦难就悄悄地求姐姐帮忙的。前儿有一批宫花样子,如今已寻到人去做了,今儿有另外的巧宗儿出来,别人都不能。说不得求姐姐疼疼我们,解了这忧急才好。”
鸳鸯笑道:“越是脚打后脑勺儿的,越是到处都有故事。说吧。”
小红便从荷包里掏出两张折好的花样子来,展开了凑近给鸳鸯瞧,因说道:“这是两个五子戏莲献寿图的花样子,本是要按着这花儿绣出汗巾子、枕巾、帕面子等物每样二十条来。昨儿我去锦楼那里瞧着,绣娘病倒了两三个,都是做最细致活计的,下剩的人又积攒了许多活儿。且不说挤不出空子来,便是能,她们也做不来这样花儿。因此我来求姐姐帮忙,因素日知道姐姐并里头几个大姐姐都是老太太调教出来的人,水葱儿一般,这样精巧东西也是能的。”
鸳鸯就着小红手内看了那花样子,细琢磨了,便问道:“还差些什么东西?”
小红道:“还差扇面子、香袋皮儿、扇坠子各十条。”
鸳鸯笑道:“这是显见得我们几个大丫头还有些手艺,紧忙着往手里塞活儿。眼下老太太身子又不受用,这几日便是赶工也有限的,你们要是催可是没有的,只得等着。”
小红笑说:“自然不敢乱扰姐姐的。平姐姐说了,只要姐姐们心疼着我们底下人,赏脸帮衬一些,便是福分了。”
鸳鸯听了,细细照小红脸上瞧了一瞧,说道:“你这丫头倒是细巧讨乖。罢了,花样子放我们这里,便是赶着做了也要下月出头了。”
小红便把花样子折好了,送到鸳鸯手里。鸳鸯说了两句闲话儿,便有小丫头忙忙出来说道:“老太太咳嗽翻身了。”
鸳鸯便赶忙打帘子进去了。
一时有小丫头出来传了鸳鸯的话,请小红回去。小红便要走,正由着那丫头领着下了台阶子时,只见院子里几个女孩子正忙着摆挪花盆儿,却有两个不似这边屋里人的婆子在门边儿张望。
那小丫头瞧见了,便跑上去说道:“什么事这早晚又撵来这里了。”
那两个婆子忙赔笑道:“我们奶奶叫我们来悄悄打听着,昨儿那事老太太可生气了,是否有什么吩咐。”
那小丫头四下一瞧,眼神儿跟小红略略一对上,小红便会意,提裙摆轻便走了。
绕过门廊子时,说远不远,小红便停下来,悄悄往门里头张望。隐约听那小丫头冷笑道:“我劝大娘们赶紧去了吧。也不知珍大奶奶昨个来说了什么了,打她走了老太太咳嗽了半夜,上不来气儿。”
那两个婆子听了,吓得赶紧退出,忙忙地穿过游廊往角门上走。
内中一个人跺脚咂舌嗐声道:“我说不用来,老太太定是恼怒了的,奶奶偏生要来。只说这个道理,媳妇们办事儿倒要朝老太太要梯己了,真个不怕细查起来钱都去哪儿了。奶奶也是被大爷闹得没法儿,这一遭真个没了成算了。”
一面叽叽咕咕,一面忙着去了。这里小红听了个五六分,只听真准了“梯己”“细查钱”等碎语,却有嚼出了几分意思,心里一沉,端想不出个好由头来。只得先在心里存了这事儿,回转凤姐屋中来。犹未进门时,只听院内有人说道:“那玻璃炕屏还没闹清楚,今儿你们倒合计好了,一起找到这里来闹饥荒?”
且不知是何事,待红卿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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